很快赵弦也接到了曹一泽的电话，一向说话难听的曹一泽，此刻居然对着听筒支支吾吾了半天。
“童妙出事了？”赵弦从他破碎的语言中找到了一些重点，她的推测没有错，童妙真的出事了。
“嗯……我们找到了她的尸体。”曹一泽的声音都比之前小了很多，似乎生怕被赵弦听到似的。
赵弦却很冷静，和他确认了一下法医和发证的记录，一般情况下这些信息都是不会外传的，曹一泽觉得自己对赵弦有几分亏欠，而且对方又是其他警队的，才放心把这些记录都简单说给赵弦听。
确认了相关情况之后，赵弦登录了内网，又在内网把案件信息重新核对了一遍。
“死者女，26岁上下，身高一米六左右，尸体开始腐烂，死亡时间在五天，尸体内脏全部被挖空填充水泥灰，死因：□□注射过量。”
□□是一种常见的麻醉药物，说明这次的凶手多少会和医药学科相关，另外之前赵弦听苏咏荷提过，童妙本身就是生物学的硕士，也就是说童妙本人也是能够获取一定量的□□的。
内脏被挖空……
赵弦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卓正诚叫进了办公室。
“仙儿，你进来下。”
赵弦老实地走进办公室，卓正诚的办公室很整洁，所有的资料都一一收纳在对应的文件夹中，比李佳贞的办公桌好多了。
“仙儿，我看了你培训的成绩，很不错，你有没有兴趣考个编制？”卓正诚将自己桌面的相框擦拭了一下，整齐地摆放在赵弦面前。
相框中是他和妻女的合照，他的妻子很漂亮温婉，而女儿也是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与赵弦的身形也有点相似。
可能年轻的时候，少女总是相似的。
“目前，我没有这个打算。”赵弦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人生很长，并不想这么早地就将自己的人生答卷上交。
“啊，这样，我还以为你会愿意考呢。”卓正诚苦笑了一下，随后又看向赵弦，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狡黠，“你这么聪明，不早点考编，是不是太浪费了呢？”
卓正诚的眼神很复杂，表情带着几分疏离，他很少和赵弦会面，也很少让赵弦单独来他的办公室，因此赵弦在这里显得格外地局促不安。
赵弦一直不太喜欢卓正诚，不论是办案风格还是管理手段，她个人更偏向于李佳贞的管理，女性有女性独特的能力，能够瞬间拉近与人的距离，而眼前的男性却多了几分算计，从眼神中能感受到，赵弦每次看见卓正诚都觉得自己在被算计。
“是吗，正是因为太年轻，我觉得还需要学习和了解的东西太多了。”赵弦把话转了个圈子绕了出去。
“你这么年轻，应该对未来有个打算，不论是结婚生子还是留在警局，或者去留学念书，”卓正诚停顿了片刻，“纠结过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卓正诚的手在面前的文件夹上划拉了两下，赵弦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
赵弦听得云里雾里，她不知道卓正诚说这些话的意思，只是跟着点头，表示在听。
“我也不多说什么，你既然不想考编，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卓正诚把自己手边上的资料往旁边推了推，“你去工作吧。”
赵弦一脸迷茫，她向来不擅长理解人们对话中的比喻，此时此刻，她总觉得卓正诚是在跟自己说些什么很重要的话，可是这些话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
她试图从刚才不长的对话里找出一些关键的词语。
“考编，纠结过去。”
赵弦回忆起刚才卓正诚桌上的资料，好像正好是考编相关的东西，所以，如果自己表现出想要考编的意图，那么卓正诚会把资料直接给自己？
他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这么大的恩惠，这已经超过了互相帮助的义务了。
“交易？”
赵弦的脑子里出现了这个词，只是目前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用来和卓正诚进行交易的呢？
可现在赵弦已经没有心情想这些了，她先打了个电话给苏咏荷，对方没有接听。赵弦可以想象苏咏荷此刻崩溃的程度，不论是她还是gm，现在都面临着巨大的难题。
这个难题并没有答案。
赵弦看着手机闪烁的屏幕，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变了。
原本这周末她应该乘坐火车去市里，和gm的队员一起训练结束后，童妙会拎着便当过来和赵弦，苏咏荷一起吃饭。童妙做的饭很好吃，苏咏荷会说一些无聊的笑话，然后打扫卫生。
三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轻松，快乐。如同认识很久的朋友。
可现在开始，童妙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赵弦觉得心里堵着东西，真正感受到死亡的时候就是这一刻。
是你想起这个人的时候，才发现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你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见她的笑容，吃不到她做的美食，她的气味，呼吸，一切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啪嗒。
一声。
赵弦的泪水滴在了她的手机壳上，她很少哭，也很少无意识地哭泣。
再得知童妙去世的消息的那一刻，赵弦并不痛苦，而当她清楚地感受到童妙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一刻。
痛苦才后知后觉地席卷她整个心脏，如同躲不掉的海啸，将她苦苦经营一辈子的心理防线全部击溃。
赵弦趴在桌上，哭了很久。
周五，赵弦请文闻开车，将自己送到了苏家。
这也是赵弦第二次和苏父苏母打照面。苏父是个很和善的男人，一进屋他就招呼着赵弦喝茶吃水果，而苏母比她看上去要活泼些，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却始终是带着甜美的笑容。
“仙儿，你好，这位是？”苏母的声音很柔软，她故意说得很响亮，似乎是希望房间里的苏咏荷能够听见。
“阿姨你好，我叫文闻，是她们的朋友。”文闻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苏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会，立刻给两人端来了切好的西瓜和洗干净的葡萄，苏父的脸上映着笑容，可是眉头却是紧蹙的，赵弦能感受到他和上次见面时候心态的不同。
而苏咏荷的状态并不好，她的父母强装着镇静只是为了让苏咏荷在房间里能够更加轻松地度过这些日子。
“她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门了。”苏母压低了声音在赵弦的耳畔低语，她时不时望着苏咏荷的房门，希望她能打开门出来，哪怕是出来打声招呼也行。
“咏荷是个很开朗的孩子，这次妙妙……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我们只能陪着她。”苏父也叹了口气，他将西瓜推到两人的面前。
赵弦自然知道苏咏荷是性格开朗的人，她乐观积极，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夏天美好的荷花。
可是荷花的夏天消失了。
赵弦走到苏咏荷的房门前，她轻轻敲了敲木门，却没有人回应。
苏咏荷正靠在门板上，她的理智渴望将门打开，可是她的情绪又让她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她想过很多种和童妙分离的可能，唯独没想过是生死。
“咏荷，要不要跟我去找到凶手？”
赵弦的声音不大，但是靠着门板苏咏荷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要找到凶手。
是啊，妙妙的死，还没找到凶手。
可是找到凶手，之后呢？
苏咏荷看着自己面前的黑暗，似乎她的黎明永远都会降临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妙妙活过来，但是苏咏荷，你是活着的，你难道希望自己什么都不做得活下去吗？”
“像一个死人一样活下去？妙妙她会愿意吗？”
“你当初没有说出口的话，哪怕是最后一次，你要用现在的样子去和妙妙说吗？”
赵弦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从自己大脑的哪个区域思考得出的，她连续说了很多，直到她觉得自己的嘴都有些发干。
她知道，童妙的死亡是无可挽回的事实，可是现在她必须给苏咏荷一个生的契机。
“你觉得，谁是杀害妙妙的凶手呢？你难道要让童妙在黑暗中永不瞑目？苏咏荷，你觉得是谁？”
这一刻，苏咏荷的大脑飞速运转，她似乎一下子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是啊，自己还没有告白。
凶手还没有抓到。
正如赵弦所说的，自己不能用这样的身体和意志去和童妙告白，也不能让童妙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死去。
自己现在这样子算什么呢。
苏咏荷站起身子，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手指都使不上力，她用手腕扳动了自己房门的把手，一束光从门缝里涌入。
赵弦的脸出现在光束中间，她的眼睛里都是温柔，苏咏荷抱住了赵弦，在她柔软的怀抱中埋头痛哭。
这几天她哭了很多次，但这次，她连眼泪都要流不出来了，只是止不住地干呕和号哭。
苏母给苏咏荷拿了毛巾和温盐水，苏咏荷愣愣地喝了下去，只感觉自己干涸的身体逐渐在被浸润。
她看着自己的父母，内心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之后，苏咏荷才缓缓开口，她对着赵弦说道。
“我觉得，凶手可能是马博然。”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好像写了很多女性受害者，但我真得很希望大家的关注点是女性困境，她们所处的环境让她们更容易受到伤害。我觉得作为女性作者，起码要为女性发声。嗯。对。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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