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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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的空气是令人呕的浑浊。
即便新风系统已经全力在运，鼻尖总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奇怪气味，不单纯是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腐朽和尘土的气味。这也许就是死亡的气味。
降谷零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这群数年来都未曾见过几面的陌生面孔为着老人的去世‘悲痛’的流泪，还有人直接哭晕过去。人们的悲伤流露的是那么的明显，更让他这个‘外人’显得格外冷漠。
‘外人’，也确实是如此。即便这些年来降谷零与两位老人相处的时间他们加一起也赶不上零头，但在此刻，他确实是一个没有血缘纽带，没有人伦关系，没有法律牵扯的‘外人’。
老人去世前曾想要将自己的遗产大部分留给降谷零，但被他拒绝了。“我只要阿梨的那部分。”
降谷零如此说，他与这两位老人唯一的关联也仅仅是这个女孩，在她已消失了四年的如今，他们很有可能是‘离梨’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了。
四年的时间很漫长，长到一个人足够读完大学，长到一个人的所有痕迹都被消除的干干净净。
降谷零胸口波罗结上的蓝色宝石微弱的闪了一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机械的声音通过降谷零耳后的骨传导贴片传入脑中。
“你还好吗？zero？”
“我没事，诺亚。”
他平静的回复道。
“我以为人类在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时，所说的‘没事’都只是在掩盖心中的悲伤。但我只是个人工智能，正在学习人类的情绪，你是我距离最近的可参考样本，希望你不要向我掩饰。”
机械声继续说道。
降谷零失笑，他转身向门口走去，他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的离开并未引起多数人的注意，只有少数一直关注着他的人向降谷零离开的背影露出了厌恶又忌惮表情。
“看他，刚才居然还笑了。老头子和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才把宅子留给了一个外人。”
有人迫不及待的评价，“他就是为了两个老人的遗产，你看，人一死，他就彻底不装了。”
“小声点。”
有人拉了拉对方的衣角，试图制止，“这种地方别乱说话了，说不定老人灵魂都没走远呢。”
“啊…”那人有些慌乱的左看右看，嘴里念念叨叨的安慰自己，“那他们更应该看看那家伙的表现，人模人样却狼心狗肺的模样。”
降谷零一路慢慢的走着，回答诺亚刚才的话，“我并没有在向你掩饰，诺亚。只是每个人类对于‘亲近之人’的标准都有所不同，并且情感阙值也不一样。对于我而言，我并没有特别悲伤的理由很简单，他们对于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是这样吗？”
诺亚开始思考，“我是基于你的行为逻辑判断的：你每周都会去拜访两位老人，你们相处的样子也符合‘融洽’，‘和谐’的标准。按照人类以时间长短积累情感的方面测算，我认为你们三个个体应该累积了足够的‘感情’，因此判断他们是你很重要的人，但这个逻辑其实是错误的吗？”
“大多数情况是正确的。”
降谷零答道，一个人走在路上自言自语的样子很容易引起路人的注意，他找到一个僻静的公园，随意坐在了儿童秋千上。两条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肆意伸长搭在地上，衣角不经意间蹭上了尘土。
他的视线无焦点的落在不远处的沙地上，坐下的秋千正以规律的幅度微弱的前后摇摆。“人类是一种很容易被时间改变的生物，因此你所理解的逻辑在大多数情况都正确。无论是负向或是正向，感情都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很少有人能够对于初次见面的人产生强烈的情感。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人类所说的‘一见钟情’就大抵符合这个概念。”
“我建议你不要以我为参考。”
降谷零食指轻轻点了点胸口的领结，“我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符合‘正常’的标准。”
“不符合大多数正常标准，以人类的‘分类’判断，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情感上患有某种疾病或者障碍吗？”
诺亚一板一眼的问道。
听到这样直接的问题，降谷零忍不住大笑起来，秋千的锁链也随着他身体的动剧烈的摇摆，“哈哈哈哈，非常一针见血。你可以这么理解，差不多是这样吧。”
“了解，已录入数据库。”
诺亚回复道，“既然你无法提供‘正常’的标准，我申请接触更多人类样本来完善本体‘人格’，请问你是否赞同？”
接触更多人类样本么？一个新生的人工智能，在经过更多的学习后，究竟会变成怎么样呢？还真是让人期待。
不过…“虽然我确实很想看看你最终可以成长成什么样子，但是诺亚，你是有一个更简单的选择的。”
诺亚停顿了一下，才回复道，“你是指接受‘创造者’泽田弘树的人格数据吗？如果本机没有顺利找到你的话，这确实是唯一选项。”
“哦？”
降谷零挑挑眉，注意到了诺亚使用了‘本机’这个字眼，在初次见面之后，这个努力培养人格的人工智能就一直使用‘我’来代称自己了。
“但是‘创造者’在释放本机进入网络时曾留下另一道指令，找到‘伊甸’的主人，在确认对方可靠的情况下，可以重新培养人格。”
“可靠啊…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判断的，不过我确实需要你，诺亚。”
比起那个已经基本建立人格和三观的‘泽田弘树’，降谷零更希望最终的‘诺亚’能够更符合他的期待。
“我同意你在不引起官方关注的情况下自由的收集你想要的数据，你也可以随时向我提出疑问。我期待你成长之后的样子，诺亚。”
如今触角遍布全世界，消息上堪称无所不知的情报站‘伊甸’在降谷零得到诺亚的那天起，就不需要他再担心外部的攻击和管控，人工智能是多么便利好用的工具，如此就能看出来了。但看在‘泽田弘树’这个孩子也是为数不多阿梨曾经的‘痕迹’，而‘诺亚’最初的构成设想也有阿梨的一部分，降谷零愿意给予这个懵懂无知的人工智能平等和尊重的机会，哪怕会更费一些功夫，哪怕有一定的风险会让他失去这个便利的‘工具’。
但人总是会做出一些不符合逻辑和利益的事情，不知道诺亚什么时候能够理解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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