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鸾飞款款地走向萧燕飞,宛若出水芙蓉般温婉端庄,宽慰道:“你不要急,这京里头好的大夫不少,不止一个万草堂,像冯氏医堂擅外伤,仁心堂的养肤膏也是有名的。”

“晚些,我就派人把冯氏医堂的冯老大夫和仁心堂的张老大夫请来给妹妹看看。”

她的神情恳切,语气柔和,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头戴着帷帽的萧燕飞一言不发,帷帽边缘垂落的轻纱遮了她的面容,透过朦胧的轻纱,只有一个秀丽的轮廓若隐若现。

萧鸾飞眸底掠过一道讽刺的暗芒。

上一回两人对峙时,萧燕飞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而现在,她毁了容颜,没有了最大的倚仗,也就又原形毕露。

说穿了,萧燕飞始终是那个唯唯诺诺、软弱乖顺的庶女。

萧鸾飞心中大定,她微微一笑,又道:“二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你了。”

“我先走了。”

萧鸾飞抚了抚衣袖,转过身,裙角随之飞起,翻飞如蝶。

她不紧不慢地在海棠身边走过,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好好照顾二姑娘。”

接着,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月出斋。

旭日高升,天光大亮,空气中暗香浮动。

萧鸾飞仰首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坦。

一切终于拨乱反正了!

当萧鸾飞在一炷香后拿到了对牌时,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心头。

“大姑娘,二姑娘既然都把对牌送过来了,应该没心思管内务了吧。”书香笑盈盈地将一个小匣子呈给了萧鸾飞,眉飞色舞。

萧鸾飞取出一张对牌,漫不经心地以指腹摩挲着对牌上的刻痕,脸上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这对牌终究还是到了自己的手上了。

说来说去,都怪娘太偏心了,明明自己才是一直养在她膝下的女儿,十几年的母女情分,娘却对自己这般严苛,但凡有什么不顺她的意,就会狠心施以惩戒。

在娘的心里,自己始终是可有可无的。

上辈子是如此,这辈子依然如此……

萧鸾飞唇角在笑,眼底却渐渐地冷了下来,周身似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霾中。

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弥漫在屋子里。

她不出声,书香也不敢随便出声,低眉顺眼。

静默了片刻后,萧鸾飞才又道:“书香,你亲自走一趟,去库房里拿些药材给二妹妹,若是二妹妹需要大夫,就赶紧派人请了来。

她一副长姐风范地细心叮嘱道,书香连连应诺。

于是,当天下午,各种各样的药材都送往了月出斋。

这些药材的品质极佳,都是好东西,萧燕飞自然不会客气,全都收下了,然后就悠哉地窝在了月出斋,任凭府中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她不动如山,足不出户。

在足足闲了三天后,萧燕飞有些闲不住了。

她翻着话本子随口问了一句:“祝嬷嬷怎么样了?

在一旁给萧燕飞打扇的海棠停顿了一下,便去看另一边的知秋。祝嬷嬷这个人交给了知秋,海棠平日里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知秋欢快地回道:“她啊,开头两天还闹腾过,叫嚣说等她回宫后,一定要禀明皇后,让皇后狠狠地惩戒姑娘,还说什么慢待她,就是慢待了皇后,侯府满门都会因此被治罪的……翻来覆去,说得大概就是这些陈腔滥调的话吧。

知秋皱了皱小鼻头,“按姑娘的吩咐,谁都没有理她,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萧燕飞掰着手指数了数,已经快十天了,也差不多了,懒洋洋地打着哈欠道:“去把祝嬷嬷带过来吧。

知秋脆生生应诺。

可萧燕飞的右脸才刚用纱布包了一半,知秋就又倒了回来:“姑娘,二少爷来了。

知秋挑眉看着萧燕飞,意思是,要不要把人拦下?

萧燕飞略一迟疑,才道:“让他进来吧。

知秋应诺,海棠动作麻利地给萧燕飞包好了右脸,做好了伪装,又帮她把那沉甸甸的帷帽给戴上了。

不一会儿,一袭竹青直裰的萧烁就信步进来了,身型单薄的少年行走间颇有几分君子如竹颜如玉的气度。

右手还拿着那把断弦的竹弓,握得紧紧。

一进屋,他的目光就紧紧地盯着前方头戴帷帽的萧燕飞,锐利的眸光似要刺穿那薄薄的青纱。

半晌,萧烁微启薄唇,郑重地将手里的那把弓放在了罗汉床上,

涩声道:“弓弦上被动了手脚,所以才会突然崩断……”

顿了一下后,他无比艰难地说道:“可能是爹做的。”

他直直地看着与他相隔不过三四尺远的萧燕飞,看着她帷帽上垂落的青纱在窗口拂来的微风中泛起水一般的涟漪。

他也听说了这两日侯府中的那些流言蜚语,说萧燕飞毁容了,可那天他听得分明,那位韩老大夫明明很笃定地说,她脸上不会留疤的。

萧燕飞:“……”

萧燕飞隔着朦胧的薄纱也望着萧烁,轻挑的柳眉扬出一个惊讶的弧度,心头也泛起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萧烁深吸一口气,脸上愈发凝重,继续说道:“我……我去问过了,你受伤的那天和前一天去过演武场的人也就爹爹、三叔、四叔、大哥、我和三弟这么几人,只有爹爹曾经在前一天把这张竹弓拿走过,当天又还了回去……”

他紧紧地抿了下薄唇,似是有些委屈,嘴角有些向下撇,一副“你别不信我”的倔强。

萧燕飞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束发的绯红丝绦,卷了一下又一下,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少年青涩的俊脸上转了转。

阳光照在他脸上,光洁的面颊上那细小的汗毛近乎透明,漆黑的眼珠子既明亮又锐利。

原主对于萧烁这个弟弟并不熟悉,崔姨娘平日里总说她和萧烁是亲姐弟,萧烁好,她将来才能有依靠,侯府的人才不敢欺了她,崔姨娘时不时地叮嘱原主要照拂她二弟,却又从不给两人亲近的机会。

在原主对萧烁少得可怜的记忆里,这个二弟时不时地会偷偷看着她。

像是去年原主从冀州的庄子回侯府时,进门时恰好“偶遇”了正要出门的萧烁,最后萧烁没有出门,而是陪着原主一起去了荣和堂。

萧燕飞隔着薄纱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

当时的少年也是这副表情,紧抿着唇,嘴角有些向下撇,还别别扭扭地嘀咕了一句:“你不是应该上午就到了吗?”

是了,这还是个孩子呢。

别看他只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又时常有点阴阳怪气的,但这孩子也不过才十岁,在他们医院里,还得住儿童病房,盖小白兔被子,当护士姐姐打完针后,还得嘴甜地夸上一句“真乖”。

她一不小心就想象了一下

这个画面,“噗哧一声笑出了声,笑得眉眼弯弯。

原本屋子里那股子凝重压抑的氛围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

点点金色的阳光轻快地在树梢、在屋内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馨的感觉。

萧烁:“……

他清秀漂亮的面庞瞬间涨红,有点恼羞成怒,那恶狠狠的眼神似在说——

你又不信我!

眼看着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样,萧燕飞忙不迭道:“信。

“我当然相信你。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掩不住愉悦的笑意。

萧烁一愣,惊愕地脱口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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