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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切都变得无声无息。
将近十二点半，卢贞还在赶做着套题试卷。
每一天的任务，她都在逼迫着自己完成。
骆志忠今晚值夜班，没有在家。何明珍回来的时候，卢贞恰好做完试卷。
女人带着酒气打开卢贞的房门，卢贞冷冷看向她歪七扭八的站姿，继续收拾桌面。
“你今天下午来找我要钱干什么？”何明珍晃了晃不太清醒的头，波浪卷随着摇动。
卢贞顿了顿，不太肯定地小声说：“交书本费。”
何明珍蹙眉，唇角的口红有些出界。她嘴上虽然不太情愿地念叨着，从包里翻找钱的动作也没停下，“你这什么破学校，怎么一天到晚有交不完的书本费。”
“要多少？”
“两百。”卢贞回。
何明珍爽利地拿了两张红钞票递给卢贞，心情比起下午那阵好了不少。
她走近卢贞身旁，瞥了她的卷子，“要我说考不出去就算了，到时候我托李姨给在她服装厂里你找个体面点的工作。”
卢贞将钱卷好，夹在书包最里面的口袋里，“我成绩挺好的，能考出去。”
何明珍伸手掐着卢贞的下巴，吹了口酒气，卢贞紧闭着双眼好不容易躲开。
女人冷笑，“你这一天天的心高气傲，别小瞧了人家服装厂，李姨可说了，有好多当初从泽港县考出去的大学生现在都回镇就业呢，就在她们厂做流水线。”
她顺手拿起卢贞的卷子，上面全是英文，她一个也没看懂。
“别以为外面的世界就是好，就算你们卢家祖坟冒青烟让你考出去，信不信大学一读完，还得灰溜溜地滚回来。到时候可别指望我养你。”
卢贞垂着头，继续收拾，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
“考个破大学，还得老娘花钱供，不知道有什么好考的。”
她犟，“不用你供，我自己读。”
“懂不懂姑娘家的时间就是金钱？”何明珍伸指戳了戳她脑袋，“你知不知道隔壁镇那个周茹，今年十九岁呢，嫁了个她们镇上那个纺织厂里的主管，明年人小两口就要抱孩子了！”
何明珍越说越起劲儿，“周茹啊，你小时候还跟她一起玩过，脸上有斑那个，就大你两岁，你看人家多争气……还没有你模样俏呢。”
“你看老娘把你生得多俏，不像你那个死鬼老爹。”女人骄傲地揪了把卢贞的脸。
她松手后，坐到卢贞的床上，“下个月十八，周茹他们要补办喜酒，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去看看，见见世面……你不知道她那妈每次跟我打牌，总说他们家找了多好一女婿，给她买房买车的，吹他们家酒席要在镇上办多少桌，就一丑姑娘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估计他们家酒席，男方朋友啊兄弟啊都会来，到时候你妈我给你收拾漂亮点，万一他们家亲戚看上你了呢……”
卢贞不愿意听她讲这些，一下子起身，“太晚了，我想睡觉了。”
“你个死丫头，我是你妈，老娘能害你不成。”
-
下街的闹巷，因为是周末，哪怕已经过了凌晨的时间，依旧吵闹喧嚣。
和骆嘉豪他们一起的还有游戏厅的老板磊哥和他女朋友，还有他的四五个朋友，很早就出来混社会的，说起话来比韦凯荣他们浑多了。
乌泱泱一大桌子，其间还有两三个喝了酒后就光膀子露出一大片纹身的社会哥，嗓门大，气势足，大排档老板到了要歇工的点都不敢上前去催。
十几筐啤酒，稀稀拉拉的最后没剩下几瓶。
中途，骆嘉豪没摸到火机那阵，韩文怡主动起身去临街小卖铺里面给他买，同行的还有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小姐妹，说去给大家买解酒的饮料。
“啧啧……”有人起哄。
坐磊哥身边上的女人叫夏雯，大家都叫她声雯姐。她看着韩文怡远去的背影，随后问骆嘉豪：“你这又上哪儿招惹个小迷妹？”
骆嘉豪挑了挑眉，没说话，一张俊脸在酒后显得玩世不恭。
韦凯荣喝了点酒就有些上头，嘴包不住话，“哪能啊，舔着脸来的，阿豪可没招惹……”
他说这话是半点没顾及到桌子上还有几个和韩文怡认识的，其中那位经常跟韩文怡透露骆嘉豪动静的那位，脸色最不好看。
“阿豪你小子眼光挺高的，这样式儿的都不喜欢？”磊哥闷笑着打趣，抖了抖指间的烟灰，不小心抖到了夏雯的黑丝上，烫破一个洞，惹得女人娇嗔怒骂地拍打他的背，“怎么，你觉得她漂亮？”
“哪有你好看……”他摸着女人的脸，亲了一口，女人娇羞地躲闪着打开。
“那阿豪喜欢什么样，姐给你介绍一个，省得你一天招蜂引蝶。”夏雯问。
早已经烂醉如泥趴下睡觉的寸头，忽然懵逼地抬起头来，傻笑：“姐，给我介绍个呗。”
韦凯荣一把摁下他的脑袋：“小垃圾，睡吧你。”
夏雯是个精头，趁韩文怡她们回来之前，结束了这个话题。
三点半，他们打算撤桌了。
酒气熏天，到后面一大半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走路都在打摆。
韩文怡的朋友们一起走走的，临别前见她还站在骆嘉豪边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其间有个刚在桌子上听见韦凯荣说话的男生喊了她句：“走吧，怡妹。”
韩文怡抬眼望向身旁的骆嘉豪：“我跟他一起。”
被提起的人，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表情。
男生听着，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和朋友们一起离开了。
韦凯荣和寸头两个人都醉得人事不省人事了，朋友叫了人来接，看着他们都上车。
他回老胡店里，和他们都不顺路。
凌晨四点的路边，只剩下韩文怡和骆嘉豪两个人。
昏黄的路灯，天边隐隐约约泛起了白。
韩文怡转身笑着问：“不送送我吗？”
骆嘉豪借着路灯杆随性地靠着，酒后浑身都是股低迷的丧气与疲惫。
他沉沉地掀起眼皮子，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面前的女孩。
韩文怡在他直视的目光下，有些害羞，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他轻笑了句：“有必要么？”
她放着身后的两手顿了顿，脸上缜密的笑颜依旧大方，“你不送我，那我可以送你呀。”
骆嘉豪不说话了。
他静静地待着，像是身边没有韩文怡这个人似的。
夏风裹挟燥闷的热气吹来，他短发被吹得凌乱，酒气散开，感受旁边有个人在呼吸，他心里就拨起一阵烦躁。
下意识伸手去摸身上的烟，倒出一根叼在唇上时，才记起自己身上的火机没了。
就在他抬手，想要将唇角的烟抽走时，韩文怡就拿出自己刚才在小卖铺里买的火机。
女孩往前凑了凑，踮起脚尖，“啪”地一声，幽蓝色的火苗亮起，他流畅的轮廓线条若隐若现。
星火燃起，烟雾散开，她勾着唇角，语气暧昧：“你信不信，不出一个月，我就能泡到你。”
骆嘉豪没有拒绝，任由她给自己点烟的动作。听着，他漫不经心的两声碎笑溢出唇角。
随后他将烟从唇角抽离，熟练地用指尖掸了掸烟灰。
灰白色的烟圈顺着他的话语吞吐而出，少年的语气轻描淡写，又透着暗暗的不耐。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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