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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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你们都轻点儿，可别给小絮吵醒了，她这几天心里不痛快，我听着夜里翻来覆去的，都没怎么睡好。”
“妈，我们晓得的。”
“大舅那边还没消息么？其实照我说，嫁到城里也没什么好，小妹这脾气，万一跟婆家处得不好，遭欺负了咱们也不晓得。”
“小絮这脾气怎么了，我家乖囡脾气好得很！得了，你们吃好了就赶紧上工去，甭在这儿瞎操心了，快走快走。”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后，四周渐渐归于寂静。
迷迷糊糊地，江絮只觉一阵腰酸背痛，不禁呢喃了句：“要死了，这万把块的床垫怎么这么硬。”
不过，她这梦也真是奇奇怪怪的，真切得仿佛她妈和大哥二哥真在窗外说话似的……他们都死了多少年了。
江絮拍了拍床沿，心想，果然是老了，都说人老了就容易想当年，她这大概是快要走了吧，快要跟她妈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团聚了，所以才做了这么真切的梦。
可很快江絮就觉得不对劲。
她的手下意识拍着床沿，刚花了万把块新换的床垫却一点都不软和，反而硬邦邦的，她的手还被床板上的倒刺戳疼了。
江絮一下子清醒了，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灰突突的屋子低矮狭窄，除了她身下硬邦邦的木板床，家具就只有一张桌子、一把凳子和一个富有年代感的木头箱子，桌子上摆了个刮了漆的搪瓷杯子，上头一行红字：为人民服务。搪瓷杯子旁边还摆了一把小木梳和两根红头绳。
这好像是……小堰村她年轻时住的屋子？
正当江絮惊疑不定时，脑袋突然一阵针戳似的疼痛，然后脑子里就多了很多的信息。
半晌，江絮抬起微微颤抖的手。
这是一双属于年轻人的手，没有她熟悉的褶皱和老年斑，反倒纤细、白嫩，漂亮得就跟刚剥开的小葱似的。
江絮盯着这双手看了一会儿，又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脸，手上的触感光滑而细腻，掐一下，肌肤饱满而富有弹性，当然，还有点疼。
她居然重生了！
她真的重生了！
江絮百感交集，上辈子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无数次，她无数次想过要是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如果一切能重来，她一定不会任性地一定要嫁进城里，不会任性地净身出户也要离婚，那么，她妈就不会因为着急去看她而在路上出了意外，大哥也不会为了筹集药费大冬天的跑去山里结果遇上狼群，二哥也不会因为一家子的重担而积劳成疾……没想到，真的重新来过了。
江絮捂着脸，忍不住呜咽出声。
太好了，所有人都还在，真的太好了。
*
半小时后，江絮收拾好情绪起来洗了把脸，然后就去项春兰两口子的屋里找日历。
她大舅是县城供销社的采购员，在这年头算是很不错的单位了，供销社福利挺好的，每到元旦都会发日历，她大舅就会想法子给她妈也弄一本。
果然，江絮很快在她妈放东西的柜子里找到保管得簇新的日历，也证实了她的猜测，现在是一九七三年十月，她刚高中毕业，没进城，更没嫁人。
江絮舒了口气。
只要还没结婚就行。
江絮仔细回忆了下，结合之前半睡半醒时听到的对话，倒是大致弄清楚了眼前的处境。
这年头也没有高考，一般来说高中毕业以后就是想办法找个工，或者就是回家种地。不过他们这一届倒是刚巧碰上公社罐头厂招工，江絮就跟几个同学一起报名参加了考试。她平时成绩不错，就连老师都说她运气好赶上招工，这次铁定能考进罐头厂当工人，谁知道考试那天她中暑，考了没多久就撑不住晕倒了。
招考当然也就黄了。
明明有实力能考进去的，却因为运气不好折戟沉沙，江絮心里自然不太痛快。不过让她更不痛快的是，一直在她跟前献殷勤甚至一拿到高中毕业证就托人上她家说亲的朱奋民，就因为她没考上，居然扭头就跟张美莲处上对象了。
江絮倒也不是说喜欢朱奋民，只不过俩人是同班同学，朱奋民又一直对她鞍前马后体贴入微的，江絮瞧着朱奋民这人长得还可以，性格也温和体贴，家里条件也不错，倒是真考虑过要不要嫁他。
当然，朱家说亲的时候她也没一口答应，她心里还在犹豫呢。
哪知道罐头厂的招工录取通知一出来，朱奋民这王八蛋立马就勾搭上张美莲了，就因为张美莲她考上了。
张美莲也是他们同班同学，还是江絮姥姥家的隔壁邻居，俩人从小就认识，但从小就不对盘。江絮从小就长得好，唇红齿白，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张美莲呢，一张大脸盘子，一双绿豆眼，还是个塌鼻子，满打满算只能称得上其貌不扬。张美莲从小就嫉妒江絮，小时候俩人一碰面就是互相吐口水扯头花，长大些就是互相阴阳怪气。
所以说朱奋民勾搭谁不好，他偏偏要勾搭张美莲。
江絮气得几天没吃好睡好。
也正因为这件事，江絮一怒之下，就给自己立了个目标，一定要嫁到县城去，嫁个比朱奋民好千倍万倍的丈夫。
当然，这些都是江絮重生以前发生的事情。
重生后的江絮想了老半天才把这些事情回忆起来，然后碎碎念地又把朱奋民那个渣男骂了一通。江絮可是个记仇的人，虽说这些事情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其实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迅速地跟这辈子的自己同仇敌忾。
江絮骂了朱奋民几句，把日历好好放回柜子里，转身去厨房找吃的。
大概是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吃得不多，这会儿江絮觉得肚子空空的，特别的饿。
上辈子江絮虽说经历了不少磨难和痛苦，但其实她晚年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一个无儿无女有房有车的时髦老太太，日常就是吃喝玩乐，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所以说这种饥饿的感觉，江絮真的是几十年没感受过了。
厨房大铁锅里温着一碗黄灿灿的米糊。
米糊江絮晚年倒是也爱吃，往里头弄点肉末、虾仁、香干、香菇、胡萝卜，再切点嫩嫩的土芹菜，煮起来不知道有多香。
当然，她想吃这样的米糊，恐怕至少还得等二十年。
现在的米糊就是单纯的米糊，连片菜叶子都没有，搅糊糊的米粉也不像后世磨得细细的，而是粗糙甚至有点拉嗓子的。
大概是饿太久了，一碗米糊吃完，江絮感觉才五分饱。她在厨房到处找了找，米缸里除了半缸米粉就只有一小布包大概半斤左右的面粉，米缸旁地上放了几个萝卜和一个老南瓜，碗柜角落里还有一小把挂面和两个鸡蛋。
算了，她不用上工，吃个五分饱就够了。
江絮摸摸肚子，直接把锅碗给刷了。
家里其他人都去上工了，可他们没准还没有她吃得多呢。
吃完饭江絮又回到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躺了会儿。没办法，这个年代没电视没网络没手机，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能做什么。她倒是想去后山看看，挖点野菜什么的，可瞧瞧外头的阳光，就又退缩了，想着野菜什么的，去了也不一定能挖到，反正不急，要不还是等傍晚或者明天一早没太阳的时候再去吧。
而且，躺床上其实还有个好处，不动就不消耗能量，就没那么容易饿。
哎，要是有手机就好了，玩玩蚂蚁空间什么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江絮想着，躺在床上转了个身。
眼前突然闪过一阵白光，她下意识闭了下眼，等到再睁开眼时，江絮惊得一骨碌坐了起来。
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个狭窄局促的小房间，而是一片绿草茵茵的荒地。荒地中间一小块田字形的土地，上头种了一畦萝卜，白胖的萝卜从黑色的泥土里冒出来，看着水灵又鲜嫩。萝卜地旁有个鸡窝，鸡窝里一只头尖肚圆的大肥鸡正蹲着下蛋，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母鸡咯咯咯叫着走开，鸡窝里就多了个粉壳的鸡蛋。
江絮怔怔看着眼前的萝卜地和鸡窝，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
这个场景她实在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她上辈子最爱玩的游戏蚂蚁空间吗？
大概是因为经历过缺衣少食的年月，蚂蚁空间这个游戏一推出来，江絮就爱上了。动动手指就能种地养鸡，等级高了还能开拓土地，还能种果树开池塘，总之就是想种什么种什么，想养什么养什么。物一茬茬地种，再一茬茬地收，收成以后拿去商店卖，获得的金币还能捐给山区失学儿童，简直成就感满满。
但是这一切原本都是在手机上，都是隔着屏幕的。
而现在屏幕里的一切变成了现实。
江絮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走到鸡窝前捡起那颗鸡蛋。
蛋壳干干净净的，触手仍余一点温热，除了个头大一点，跟普通的鸡蛋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絮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走到萝卜地旁拔了颗萝卜。白胖的萝卜带着新鲜的泥土，江絮拿萝卜缨子擦了擦，张嘴咬了一口。
萝卜皮有点辣，但很快这一点点的辛辣就被萝卜汁水的鲜甜掩盖了，非常的爽脆可口，口感非常好。
江絮心头砰砰直跳，她忽然有种微妙的预感：
她大概要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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