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修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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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相见，难道今天我们都要这样对峙着说话吗，”邵岁颐直视着他的眼睛，却发现对方的眼眶是真的红了，还似乎强忍着情绪，咳嗽了两声。
邵岁颐内心瞬间充满负罪感，对方看上去年纪真不大的样子，又因为自己生了病，是还没好吗？
可她又没办法让自己太过亲密，去哄对方。毕竟她原本就是跟着攻略走的，梁有仪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游戏人物。如今邵岁颐对他有愧疚有怜惜，却没有其他感情可言。
见梁有仪迅速将眼泪擦去，终于肯坐下，邵岁颐将纠结抛到脑后，思绪转移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上，考虑如何将话题引到公事。毕竟要交易，先互相提条件才是正常。
“咳，这玉蕊芙蓉酥是你一向喜欢的，你尝尝，好不好吃？”毕竟接待合作伙伴，也得尽心让对方高兴，交易才能谈得顺利。
梁有仪默然不言，又是垂着头，邵岁颐看不见他的表情。许久，才举箸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如何？”
“……比三年前更好，”或许是吃了东西的缘故，对方的声音竟然有些哑，“殿下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对方这么给面子，让邵岁颐心中一动。看来梁有仪还是顾念着往日情谊的。
“我都还记得。”为了营造良好的谈判环境，邵岁颐轻声说道。幸好她还记得这些信息，好歹攻略任务都是亲手做的。
对方抬起眼，眼眶又红了。
“那殿下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你送了我什么吗？就是这芙蓉花。”
邵岁颐默然，自己也夹了一个点心送进嘴里。
“三年前我原以为自己如此有幸，初次动心的女子便也有情于我，可谁知竟是镜花水月。后来我等了又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哪怕是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殿下也没有一丝心软过……”
对方的话中已经带了一丝鼻音：“既然殿下又见了我，如今我只想要一句话，殿下待我之心究竟如何？”
邵岁颐将筷子放下，表面波澜不惊，心底却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若说让她回应对方的心意，说些场面话，倒也不难，这种事她在游戏里不知做了多少，虽然如今面对面有些奇怪，但是硬着头皮，她也能说出一句“喜欢”。
可问题是她的条件还没提，就好像被对方步步紧逼着要给出点表示，她觉得有点亏，岔开了话题：“我自立府以来，公务繁忙不少。”
一头是红了眼眶，一头是避而不谈，端起了酒杯。气氛僵持了片刻，邵岁颐感觉到对方好像坐直了些，世家公子的骄傲气度又显现了出来，仿佛在方才的眼红委屈之外，套上了一层壳。
“殿下的公务，我有所耳闻。”他声音收敛了，尽量淡淡的。
虽然对方态度变冷了，但却让人摆脱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邵岁颐心中一松，连忙跟上自己想谈的话题：“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不是，母亲有个学生也在礼部，到家拜访的时候谈论起，我才听到的，”梁有仪垂下眼，补充道，“母亲不会提长公主的事。”
为什么？一方面怕男儿听到这事又伤心不已，另一方面对邵岁颐也有几分怨气。
“是我该赔礼道歉。”邵岁颐下意识说道，却没想到对方一下子顺着这个话题迎了上来。
“那敢问殿下，要赔的是什么礼？是赔当初不管不问断了联系，还是要赔当初逾矩翻墙，和我结识？”
邵岁颐睁大了眼睛。送命题来了。
看对方的神情，显然是不想听到后者的，她下意识答道：“当然是前者……”
“那最好的赔礼道歉，难道不是弥补过失么？”
弥补……过失？邵岁颐被弯弯绕绕地带过来，觉得倒也有道理，可转念一想，要如何弥补……那不就是重修旧好吗？
“……呃……”邵岁颐出言犹豫起来。
“殿下来找我，是为了祭典筹备一事吧，”见邵岁颐不语，梁有仪倒率先将事情点破了，“我母亲在礼部，若是能多帮殿下一些，必定事半功倍。”
梁有仪微皱着眉，紧抿着嘴，是有些倔强的神情。毕竟是世家公子，说话很有数，没说自己家给她添堵使绊子，倒说可以提供帮助，大概在来之前，也已经想过了这些事。
邵岁颐倒不争一时口舌，反正目的都一样，双方心里应该都明白：“只是因公事，恰好想到了故人。”
“故人……”梁有仪苦笑一声，“殿下给故人的答复是什么？”
“罢了，”邵岁颐长出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他会要什么？结盟最好的做法是联姻，她不能这么快给出正房的位置，但若是在自己将来的后宫中给梁有仪第一个位置？原本他家世显赫，又对自己有意，给他一个高位，倒也值得。
梁有仪听到她的语气怔忡片刻，才将目光看向邵岁颐，突然笑了一下：“殿下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想要……我想殿下今夜陪我……”
见邵岁颐睁大了眼睛，倒抽凉气，他缓缓说出下半句：“陪我去放花灯，可以么？”
“……放花灯？”
“我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又见面了，”他垂下眼睛，“想要去还愿，殿下可以带我去吗？今日去了，明日我就告诉母亲，在祭典事上，多帮衬着殿下。”
……
小心翼翼哄了一整个席间，天色晚了后又去沅江放灯还愿，邵岁颐陪着，待回府歇下，就比平时迟了。
下了早朝，还未走出宫门，邵岁颐困得直打哈欠。
昨夜两人一同出行，侍卫和下人在侧，并未逾矩。梁有仪也没有再说别的，放了花灯，似乎心情就好起来了，看向她的时候，又带上了浅浅的笑和。
可皇城原本就是依沅江而建，沿江两岸也是最繁华热闹的地带。虽然两人没有带太多人，也并不张扬，可人多眼杂，想必已经被相识的人看了去。
今天还得去礼部沟通，在此之前，她真的很想回家再睡个回笼觉……
“皇姐怎么走得那么急，难不成是一大早的便有约了？”
邵岁颐听见那不可一世的声音，无奈回头，却见果然是三公主邵延清。
“皇妹有事？”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恭喜皇姐，终于又重得美人入怀了。”邵延清笑道。
邵岁颐一早就知道这事会瞒不住，更何况梁有仪要自己陪同露面，原本就存着这方面宣告主权的心思。
明明已经决定付出这点代价，可对方那不怀好意的笑，邵岁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自从邵岁颐穿越来到这里，就安不下心，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三公主邵延清。邵岁颐没有姐妹，来了这里之后倒是有了，却处处都想要压自己一头，毫无姐妹情谊。
此刻，邵岁颐踱步转过身，正视着叫住自己的邵延清：“皇妹前些日子又接了一房小的进门，还有空打听别人的事？”
邵延清嗤笑：“我接再多小的，内宅也是服服帖帖，哪像皇姐，摆不平情人，闹得寻死觅活，沸沸扬扬，当初的奏本都堆了那么厚一摞。”
无心闲聊，邵岁颐一打量对方：“皇妹如此有闲情逸致，近来课业上可有什么卓越见地吗？只要不要像上次的文章一样，交上去被太傅骂个狗血淋头就好。”
邵延清的脸上怒气上涌了一瞬，却强行平息了下来。
邵岁颐转头就走，却不见背后邵延清看着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
从礼部出来，邵岁颐暗叹。今天操持祭典的公务果真顺畅了许多。
声称因病请假的官员病终于好了，负责答疑的人也终于不是一问三不知了，反而对答如流，解了她不少疑惑，还带出一些案卷给她查阅。
可惜古代没有摄影机，文字的记叙还是不够形象，邵岁颐在脑中无法构建出完整的画面。
“殿下，”马车进了府，门房过来回话道，“梁公子送来了些东西。”
被逼着找人复合才能顺利开展公务，清早又被邵延清嘲讽，邵岁颐一边下马车，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东西？拿过来我看看。”
门房却迟疑了：“要不殿下去库房中看看？否则，下人们只能给殿下‘搬’过来了。”
还是大物件？
邵岁颐满腹狐疑，进了库房一看，却被几乎有一车的画轴堆了满眼。
梁有仪爱画，也爱收藏，邵岁颐是知道的，可送来这么多，是何用意？
随手打开一卷，邵岁颐却眼前一亮。
这画卷上是……祭典的景象！当下的画风偏向工笔写实，纤毫毕现，几乎能起到和照片相差无几的功能。
门房擦擦汗：“梁府下人送来时，带话来说，梁公子尽心为殿下搜罗了许多，不知是否有用，只盼着若能派上用场，殿下看画的时候，能想到自己。”
陪玩一夜，换打通礼部的关系，这是说好的交换。这画卷梁有仪没索要什么交换，自己白送上来的。邵岁颐吃软不吃硬，瞬间对他改观了许多。
顺带着，邵岁颐想起了昨晚，在河灯摇曳的烛光下，梁有仪垂眸看着那灯，轻声说道：“……如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殿下会不会……”
“什么？”当时她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给我把画都送去书房，”她轻咳一声，“从库房里挑一尊好砚送过去，告诉梁小郎君……明日我事忙，后日再约他去金雀楼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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