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星河天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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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的眼神太冷，随时都像是要把人刀了的程度，楚星澜发誓自己不是个“咯噔怪”，但是此刻对上叶孤城的视线，她也感觉心头咯噔一下。
她的直觉告诉她，能够让这位白云城主如此情绪外露的，恐怕不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故事。
楚星澜的直觉非常准确，叶孤城并不是一个会添油加醋的讲故事的人——这是理所应当的，叶孤城是个剑客，又不是什么江湖说书人。
然而在叶孤城简单的三言两语之中，楚星澜却还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
“这两个孩子，大的那个已经记事。他到了白云城中之后一直不太爱说话，然而终归是个小孩子，到底被府中侍卫套出了三言两语，让我们可以推测出他娘亲的行踪。”
至此事情的逻辑已经有些清楚了，被丢下的两个孩子里，小的那个暴露了他们还有亲人的事实，而大的那个甚至依稀知道他们娘亲的行踪。
楚星澜立刻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哎，不对吧？这两个孩子的娘亲还在，那他爹干什么去碰瓷让别人帮忙养孩子？难道是离婚……啊，就是说他们夫妻和离了？”
叶孤城摇头：“据那两个孩子所说，他们爹娘是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
不过提起这个，叶孤城却只有嗤之以鼻了，恩爱什么的或许是真的，相濡以沫却一定不是事实。
现在那对夫妻的最佳形容词，应该是“分飞劳燕”才是。
可是既然孩子的母亲还在，那这个当爹的又在做什么啊？
人家白云城的剑客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帮这两个癫公癫婆养孩子啊！！！虽然不是当事人，但是楚星澜也感受到了一阵憋闷。
看到楚星澜皱着眉头的肉肉脸，叶孤城稍微收敛了神色。愤怒这种东西，看到别人替他那样生气的时候，叶孤城的心反而沉静下来了。
“根据那两个孩子提供的线索，他们的娘亲的踪迹正好与白云城的一条行商道路重合，正好也需要巡视产业，所以我就领着一队人手一路帮助这两个孩子寻亲。”说到这里，叶孤城的手不觉又落在他的剑上。
“我们一路追寻，也恰好发现这两个孩子的母亲的踪迹。她也不算是无名之辈，只是名声太过狠毒。”
叶孤城冷笑了一声，将那女人做过的事直接说了出来：“我们路过一家商户，因为那家的女儿生得貌美，这人便要求将那个女孩子的面容毁掉，那家商户当然不同意，她居然出手屠戮人家满门，六十八条人命。”
叶孤城没有对楚星澜形容当时的惨状，他之所以这样清楚那家人一共有六十八口，是因为当地官员从未遇见过如此惨案，遍寻人手也没有敢替这家人收敛尸骨的，最终还是白云城的侍卫着实看不下去，好歹帮那家人料理了身后之事。
而最让人觉得齿冷的是，那个“貌美惊人”的商户之女，实际上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雌竞到五六岁的孩子身上，除了精神有问题，楚星澜也说不出其他评价的话来。
江湖风波恶，既然身入江湖，当然会做好随时殒身的准备。但是叶孤城从执剑的第一天就知道，手中的剑不能伸向更弱者。
武林之中的灭门惨案也不少了，然而江湖人无端屠戮普通商户，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挑战了叶孤城作为“人”的底线。
他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也从不自诩为正义之士，但若是对这种恶事视而不见，叶孤城不觉得自己还配作为人。
正因如此，叶孤城的这次帮两个孩子千里寻亲，直接变成了千里追凶——那个一出手就屠戮别人家满门的狠毒之人，叶孤城不打算留她性命。
当然，有一些事情，叶孤城还是要对那两个被丢下的孩子说清楚的。
“我要去杀你们的娘亲，你们已经看见了她做了什么，心中也应该有所决断。”叶孤城给被亲爹丢在白云城的两个孩子讲述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他们即将发生的事情。
作恶之人他必诛之，但是稚子无辜，叶孤城给他们选择的权力。
此番叶孤城若是出手，两个孩子的娘未必有生还的可能。无论是否事出有因，叶孤城杀了他们的娘亲，这就是既定事实。
如果两个孩子不愿意和杀害自己亲人的人呆在一起，叶孤城会为两个人安排好之后的去处。
至于十几年后他们会不会回来找他寻仇，叶孤城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紧要的。身为一个剑客，每一次对决不能光想“赢”，也要去想一想“死”才是。
这两个被丢到白云城的小孩子里，更小的孩子已经哭得喘不上来气，他真的被吓坏了。
白云城的侍卫替那一家收尸的场景，他已经亲眼看见了。他看见那个和他一般大小的女孩，被人活生生的剥开了面皮。
不仅如此，那个女孩子的四肢被扭曲成了可怕的状态，手脚被塞进了腹腔，像是收拾好等待下锅的烧鸡。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以后再也不想吃烧鸡了。
小的孩子只会哭，大的孩子却显然更理智了一些。他只是问:“城主，我们可以之后再选离开还是留下吗？”
他知道，无论做什么事情，大人总是需要一个理由的，所以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毕竟，现在你还没有真的杀了我的母亲。”
谁说小孩子不会权衡利弊，叶孤城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现在就是在权衡利弊。但是，对于一个即将失去双亲的庇护，或者说，已经失去了双亲的庇护的孩子来说，太过天真纯粹是危险的事情，要早一点学会权衡利弊也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叶孤城点了点头，他又不是缺这两个孩子一口饭吃。
但当他追查到那个女人的行踪，知道这个女人遁入了沙漠中之后，叶孤城决定将这两个小孩放在了沙漠边缘的城镇里。那里有白云城的商号，可以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
叶孤城没有必要带两个孩子深入危险的沙漠腹地，也没有必要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杀死他们的母亲。
当然叶孤城也不是全然自傲，他的剑已见锋芒，却未至巅峰。他当然也有一定的几率战败，转而被这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杀死。
——这样的几率或许有些小，但也并非全然没有。
一直到这里，楚星澜根据叶孤城平淡的叙述，终于将事情的始末了解的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楚星澜总觉得叶孤城好像指望她评价一两句，虽然他正在做的这件事完全出自于自己的本心，其实也是不需要任何人评价的。
楚星澜不知道怎么评价叶孤城，她只是……想要入伙。
叶孤城没有对她描述当天那家商户的惨状，但是六十八人，六十八条鲜活的生命，这种级别的伤亡如果放在纽约，早就要出动复仇者联盟了。
甚至哪怕放在犯罪就像呼吸一样简单的哥谭，也足够让蝙蝠系的义警倾巢而出，只为了尽快抓到那个混蛋。
而如今楚星澜既然遇到了这种事情，她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城主，你是要杀那个人吗？算我一个怎么样？”这下子，楚星澜不仅穿的像个刺客，说出的话也是标准的刺客发言。
叶孤城没有想到楚星澜是这个反应，他用皱眉掩盖了眼底的些许波澜，只是淡声说道：“以二对一，恐胜之不武。”
楚星澜这下才真的要惊讶了，她瞪大了眼睛，不由问叶孤城：“你是正经的要和她去约战？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遇见这种人，不是揍他就完了吗？”
楚星澜有的时候，的确堪称思路清奇。
这一次，叶孤城很轻很淡的笑了起来。楚星澜的这句话甚至堪称粗鄙，但是却让叶孤城真真正正的笑了起来。往日他杀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独来独往，身旁哪怕带了许多的仆从，也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不过这一次，叶孤城倒是没有直接拒绝楚星澜。
他一开始留下楚星澜，本来就是对她的各种奇怪的小手段比较好奇，而还有什么比在实战之中更能快速看清一个人的能力么？既然楚星澜自己提出来了，也正好省得叶孤城之后再想办法试探。
这样想着，叶孤城抬起手来，他的一只手还握在自己的剑上，另一只手却执清茶半盏，对着楚星澜遥遥举杯。
楚星澜不太明白叶孤城这是什么意思，她看了一眼自己差不多只剩一个杯底的茶杯，直觉这个时候还是也端起杯子来比较好。
清澈的大学生也懂一点点职场潜规则的好么？眼下明显是“领导”有话要讲，面对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引路人外加衣食父母，楚星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予这位白云城主最大限度的尊重。
就是那只有浅浅一层杯底的水有点儿太可怜了，再去倒一杯显然来不及，楚星澜发挥自己毕生的演技，假装手里是满满一杯。
没有必要的演技又被随意发挥了。
叶孤城看着虚张声势的护着手里的茶杯，仿佛里面有满满一杯甚至随时都可能会溢出来的水的楚星澜，他思考了一下，决定这个时候先不拆穿她，以免破坏气氛。
叶孤城：“既然如此，与君同往。”
楚星澜：“啊？哦哦哦哦，好的城主，没问题的城主。”
叶孤城：……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主以为的星星的反应:你怎么可以动用私刑？？？实际上星星的反应:这种丧心病狂的反派，揍他还用提前商量？你们这个位面是不是不太行？怎么说呢，要不是被超英提前捡到、一路轮流带娃，咱们星星会不会是个反派还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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