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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下骆凝看的最紧张，几百斤沉的铁棍，在景川手里如一根空心竹竿，配上万花谷江湖独绝的轻功步伐，从四面八方扫荡而来，成微又瘦又小又可爱的身子板，一个不注意就得被劈开两半。
成微只接了第一招，灌注内力的剑心，就承受不住压迫，裂开了一半纹路。
若硬接第二下，恐怕这把破剑得当场折断。
对方用棍子，对招时有意撑开与他的距离，弱点大概在近身。只怕失了武器长短，近身不容易，多半要受一点小伤。
他此行主业，是保护阁主，上擂台比试，一来好奇玩玩，二来帮叶姑娘凑数，绝不能因此受伤，让阁主担心。
于是他立刻转换了招式，不再硬碰，而是左右躲闪，避开所有正面冲突，借着身形灵巧，在瞬息万变的棍子底下穿梭。
台下纷纷议论，这景川，又是一匹黑马啊！
他们本来一听衍山，都以为能亲眼所见衍山少年才俊横空出世，实力碾压万花谷前辈，可少年却一直在躲，十多招下来，基本都是铁棍开花，一枝独秀。
景川实力是不弱，也不至于被压制的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若不是少年的轻功上乘，堪比万花谷的独门轻功步步生莲，早就被追上几棍子血肉模糊了。
万花谷女弟子居多，偶尔也有几个男弟子，但都不出名，因为她们门派擅长的，是轻功和柔术，生而骨子软的女子，学起来容易一些，五大三粗的男子，多领略不到精髓。
想这景川，另辟蹊径，将上臂的力量与双足的疾快融合，上有棍术打出气势，下有步伐提升速度，相辅相成，事半功倍，为之巧妙。
“怎么总躲啊？”骆凝急得跳脚，这场就该她上才对，她的红缨枪刚好以刚克刚，跟铁棍正面较量一场。
景川人如其名，壮硕如一座小山，忽闪着棍子，追着个瘦小的少年满场跑，大有一股老鹰抓小鸡的既视感。
叶熙也不知成微怎么想的。
景川的棍子耍的一流，但他内功平平。成微只要用剑几下挡住棍子的攻势，再凝气一掌，推到近身，景川的天花烂坠棍多半就破了。对成微这般内力深厚的高手而言，最多也就是被棍子荡开的力气划开点皮。
“成微心里有数，不会输的，”叶熙安慰骆凝。
丰沉就算离得远，也看出局势不对劲，成微是在躲什么呀，旁边成婉聚精会神，不忍打扰她，就听不远处一江湖人道，“这小娃娃的武功，像衍山哪一宗的？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一个胖子道，“衍山分三宗，弟子千万，皆是三圣门徒。其中卜算子一宗，擅算不擅武功，宁安朝之前，多去奉天钦天监给朝廷当官，肯定不是那一宗的。而夜半乐一宗的弟子，以乐器为武器，武乐双修，用剑可从没听说过。”
“衍山多少代武学大家，都出自虞美人一宗，现在的掌门慕容怀，也是吴宗主的徒弟。但虞美人一宗从来心高气傲，不屑九流杂派打交道，慕容掌门跟吴宗主，真的会准许弟子来南阳参加聚贤大会吗？”
有人道，“那也不一定，我说句大实话，单论武功，衍山也就那么回事儿。从前江湖地位高，全因皇帝信钦天监能算国运，朝廷偏袒衍山，各个门派都得巴结。苍山明明在武学之道上甩开衍山一大截，却总是被衍山压着一头。如今，宁安帝废了钦天监，与苍山交情也远比衍山，衍山的武林盟主之位丢了许多年，江湖名望大不如从前，想年少弟子，在聚贤大会上露露脸，也不是没可能。”
丰沉在一边听着，一边苦笑，心想要是慕容怀知道，冒牌弟子被一个万花谷弟子追的满场躲，十有八九得提着剑，把聚贤庄这个让他衍山丢人现眼的场子给砸的稀巴烂。
成微当然不会什么衍山武功，亭云阁秘籍千万，基本都是失传好几百年的，随便学一点，就能终身受用。
“公子您还赌吗？”上午开赌局的小童子，又从人群里冒出来。
丰沉抬手一千两，“赌，我赌成微赢。”
小童颤抖着手，“公子，擂台上都这样子了，你还赌成微赢啊？”
“不到最后，输赢谁也说不好，”丰沉自信满满，自家孩子怎么可能输？
“天啊……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你看清了吗？”
“我刚刚眼睛都没眨一下，怎么景川忽然就……就倒了？”
“是暗器？衍山弟子怎么还有使暗器的？”
“应该不是，那成少侠的剑都断了，该是刚才与铁棍对抗折断的。”
“可为何折断剑的是成少侠，倒下的却是景大侠呢？”
骆凝揉了十八下眼睛，只见擂台上，成微缓缓收剑入鞘，淡定的迎向周遭难以置信匪夷所思的目光。而倒在地上的景川，几次没爬起来，被同组的三人抬了下去。
“我们走吧，”叶熙确定成微赢了这场，其他场次她没兴趣，早些回去，晚上她还能多指点骆凝几招。
几人到了丰沉处，丰公子正笑逐颜开的点银票，擂台小微赢了，赌局他也赢了不少。
“姐姐，成微怎么赢的？”骆凝思来想去，刚刚她也没走神啊，怎么都没看见成微怎么出剑的？
叶熙直到刚才，才明白为何成微要一直躲，“成微的剑，可能不太坚硬。景川的铁棍，为精铁若制，硬接一次必断。所以就一直绕着圈躲，等待能一击制胜的机会。景川自始至终都没有轻敌，但绕着圈时间长了，人都会形成习惯。成微引着景川走位，引着景川形成习惯，到了右边角，景川还按着习惯出招，可成微已经变换了步伐，从长棍之中突破近他的身前，景川发现不对，可出去的招式，已然收不回来。”
高手过招，成败往往在一瞬间，成微出手极快，只用一剑挡下铁棍，知剑身必折，对准景川几个内力运转的穴位，几下封住，景川气脉不通，直接到地不起，一时半会儿提不起力气了。
“这样的赢法……”骆凝感觉不厚道。
叶熙看看丰沉，贵公子正沉浸在数钱的欢乐中，心思没在骆凝的话里。
是她借人的属下用，人家还打赢了，总不能还抱怨人家赢的方式不够君子。
成微也知道自己赢得不够光彩，想公子会不会怪罪，可丰沉一看人没受伤，十分高兴，二看剑断了，“这破剑能用吗？走走走，我们去买把好的。”
“少侠且慢，”拥挤的人群中，忽然钻出几个人，为首的玉冠青衣，手拿一把折扇，一股子少年书卷气扑面而来。
只是他底盘扎实，步伐稳健，书卷气像是表面，内里阳刚英武，遮掩不住。
丰沉装听不见，只想赶快走人，成微顶着衍山弟子的帽子，恐怕不少人会来攀交情。
可惜丰阁主一如既往的慢吞吞，男子追上，边走边道，“成少侠，在下孙慎，曾有幸得衍山慕容掌门指点，虽不是衍山正式的弟子，也算跟衍山有些缘分。”
成微道，“我不是衍山弟子。”
“没关系，我知道慕容掌门的脾气，定不准弟子到聚贤庄来，你是偷偷报名的。我不会到处乱说的，可成公子，恐怕此事瞒不住的。对了，这几位也是衍山的师兄师姐吗？”
“我不是，”骆凝背着红缨枪，“凤新骆家骆凝，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衍山是我们随便写的，我们还有事儿，就不在此多留了，”成婉直接把人推开，丰沉一脚已经进了马车里。
“那几位慢走，明天在下定全力以赴，希望衍山的师兄师姐，不要再如今天这般打法，莫要辱没衍山名威。”
多宝车迅速驶离是非之地。
“他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骆凝听着不舒服，虽然成微赢的不光彩，议论议论就算了，竟然还特意跑来阴阳怪气的说，跟指着鼻子骂人没啥区别，“姐姐，明天你就全力以赴，照着狠的揍他。”
“我？”叶熙摇头表示自己没那闲工夫抓人家出去揍一顿，“不过几句话而已，何必斤斤计较。”
丰沉也不在意，“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家小微输赢都无所谓，只要人没伤着就行。”
“他就是明天要跟你过招的那个宿州路军的孙慎，”骆凝只是想叶熙顺便教训。
“将门子弟？”叶熙只看梅筱在哪一组，倒是没注意谁跟她比第一场。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名字，他自己写的师承是宿州路军，”骆凝道。
“宿州孙氏，西北中军的嫡系吗？”丰沉看着马车窗外熙熙攘攘的江湖客，“如今西北不打仗了，连西北军的将军，也有闲情逸致来聚贤庄擂台比武。”
“不打仗了……”叶熙喃喃自语，“长舟哥哥和他的先锋军，定是寻了哪处土坡种粮食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
如果能见一面，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
山有日，还无期，望天涯，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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