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早晨,蝉鸣声总是早早把人唤醒。朱颜的门楼有两辆马车已经装好行囊,等着要出发的几位了。
此行要去往衡都复仇的人,除了满满和苓胡,还有无论如何也要跟着的孟槐。烈火宫派出了毒师兰时一路随行,另一队人马已经提前去往目的地等待汇合了。
几人正要上车,就看见背着包袱赶来的冥河。他一大早把潋雪交给北海来的吞极,紧赶慢赶才没错过要出发的队伍。
“听见宫主要去衡都,你又舍得下那个小崽子了?”
兰时看着马车里沉默的少年,忍不住又打趣他。冥河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接话,干脆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衡都是良兹的国都,离雁都不算远,一行人抵达城门的时候,天还未暗下来。马车进了城就停在一家铺面门口,满满下车一看,若不是匾上的字迹不同,她几乎要以为自已又回到了朱颜门口。
眼前的铺面,是孟槐这几日盘下来重新休整过的一家胭脂铺,一样带着后院可以落脚。只把名字稍微一改,唤做娇颜。
路上已经听见孟槐说过自己的谋划,既然此行大家来衡都是要从衡都最大销金窟万香阁着手开始查,那么脂粉铺子是最容易打入敌人内部又方便掩护的营生了。
但看着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潢布置,众人还是对孟槐的用心程度感到惊讶。几人下了马车,回了厢房各自安顿下来,便一道出门去用饭。
衡都城里的繁华比起雁都更盛,各色铺面应不暇接。苓胡挑了一家人不多的酒楼坐下,菜单也不用看就点了一大桌特色的菜肴。满满看她信手拈来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暗叹,到底是到了家乡,师父还是对这里的一切更熟悉。
待伙计上了菜,众人刚举筷,比他们先抵达的祁渊就赶来汇合,汇报了自己刚拿到的情报:
这万香阁,是雁都最大的销金窟。明面上,是普通的青楼,但只要你银子够多,便可以体验一些别的地儿没有的新奇东西。比如——鲛人,若只花上几千金,便只能看到鲛人歌舞,同席宴饮。
可若要入鲛人帐内,就需要花上万金。还得有些权势的老客帮忙递帖子上去才行。如果在座几位想去探探底细。今日里面的鸨母已经留下了一席上好的包房。
“今日这个包房可以得见鲛人吗?如果不能,结交几个权贵也是好的。”
满满心里已然有了计策,只要认识上权贵,就能用读心术让对方帮自己递帖子了。想到接下来还有安排,大家一扫倦意匆匆吃完,就赶去了万香阁。
一进万香阁,就有浓香扑面而来。虽是夜里,却花灯如昼,笙歌漫舞,遍地都是寻欢的恩客美酒盈樽,有说有笑。丝竹声声配着满楼的美人红袖春衫,旖旎之极。一个上了些年纪却风姿犹在的鸨母立刻领着几人上了雅间。
“贞陌,你可算回来了。自打你母亲出事…欢姨这些年可是很念着你的。”
自称欢姨的鸨母拉着苓胡的手,眼含泪光。苓胡笑着点点头,寒暄了几句,欢姨告知了鲛人的演出时间,便又出去迎客了。
大家在这香艳窝里,一时间都有些局促。各自拘在桌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苓胡,反而自在许多,见大家都有些尴尬,她拍拍满满的肩:
“我昨日只跟你说了我的叔父,害死了我母亲,现在身居高位,弄权作奸害死许多人,今日我把剩下的事情给你讲完吧。”
此话一出,连兰时也来了精神。烈火宫的众弟子,都知道宫主的杀母血仇,却无人敢问其中细节缘由。大家的注意力一时都聚集了起来,苓胡的声音清朗,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这二十年前的万香阁,就已经名动衡都,皆因里面的舞姬歌姬都充满才情,貌美如花。最鼎盛的时期,连世子都下名帖请花魁歌姬去府内表演。更有神族乔装下凡为了观她一舞,为了她如痴如醉,失态地暴露了身份。
其中那赫赫有名的花魁,正是苓胡的母亲—染竹。这位名满国都的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舞飞天,再舞霓裳,曲曲万金,为之倾倒的文人骚客络绎不绝。
世子当年,观染竹一舞,不禁连连称赞她:风月场上仙,鸳鸯池中莲。就这样一位众生颠倒的美人儿,在风头最盛的时候。被太尉之子赎了身从了良,从此归隐不再现世。
这位太尉之子,想来就是苓胡的父亲了。然而好景不长,再香漫人间惊鸿一瞥的美人,如果耽误了自己的前程。那一腔冲冠为红颜的热血也会凉下来。
苓胡的父亲就是这样,身为府中长子,因为娶了青楼女子为妻,在家从此失去了所有的关注和重视。仕途也受到了眼热他横刀夺爱的世子阻挠,一来二去,便成日酗酒消沉了起来。
眼见着染竹过门三年,才诞下一女,更是对她日渐厌弃。更是为女儿起名贞陌暗讽她在万香阁失节,用来羞辱于她,染竹无奈之下,只能给孩子取了个苓胡的小名。
等苓胡长到五岁,父亲就因为酗酒过度身子垮了。在床塌上休养了一年多以后,还是没能撑过那一年的冬天。
失了夫君的染竹,更是遭尽了府内人的白眼,只能靠做些针线活儿送出去卖钱和昔日姐妹的贴补度日。本以为这样熬到女儿长大些,日子会有转机。
可屋漏才逢连夜雨,夫君走了不久。染竹就发现府里的二公子也就是自己的小叔子,存了些龌龊心思。对自己几番挑逗撩拨,言语羞辱,孤立无援的她,只能更加幽闭自己,除了居住的小院,极少踏足别处半步。
好不容易熬到苓胡九岁,恰逢太尉夫妇出游。只留了二公子和自己带着女儿在家,自知不妙的染竹,每日紧闭屋门,却还是没有躲得过那个禽兽不如的混帐。只能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里,找机会让贴身丫鬟把自己的女儿提前送了出去。
苓胡从府里逃出来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母亲自缢的噩耗。她按着母亲教她的话,到万香阁找到了欢娘,这位母亲积年的交好,给了她一些金银钱粮。她就靠着这些钱,一路漂泊流浪到了雁都,再后来的事情,在座各位就都知晓了。
这沉重的故事听完,连满满都端起了面前的琉璃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反倒是苓胡,喝完酒故作轻松的耸耸肩,像是刚刚说的,都是别人的故事。
正在此时,楼下的舞台传来了阵阵龙笛管弦之声。一看时辰,应是鲛人的表演要开场了。
万香阁的舞台分两部分,上半部分是高台,下半部分是有台阶蜿蜒而下的水池。
不知什么时候,这池里就多了两个起舞的鲛人,两件薄薄的纱衣被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手腕和脚踝都带了璎珞铃铛,随着乐声发出清脆的响声,场面香艳至极,连着满满在内的几位女宾都红了脸。
可细看那鲛人脂粉掩盖下的脸却有些憔悴,眼下有些盖不住的青色,嘴唇上了口脂却还是看得出有些干裂。
她们舞毕一曲,又摆动着鱼尾斜坐在台阶之上,开始唱歌。鲛人的歌声婉约曼妙,曲子入耳总带着一些哀伤和痛苦,却叫寻欢的公子们更觉得动人,更别提这唱歌的鲛人,肤白胜雪,一颦一笑多么的风情艳丽。
满满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不忍。便差人请欢娘进来,塞了一些银子,请她带自己去关鲛人的地方看看,昨夜苓胡已与她说过,这鲛人一案的背后主使正是她的叔父,这些日子烈火宫已经查到,衡都关押鲛人的地方多达五处,万香阁正是其一。
绕过了刚才那些繁烛喧闹的盛景,他们跟着欢娘来到了后面的一处院落。才刚开门,就有一股腥臭扑面而来,欢娘也似乎不愿意逗留,只叮嘱几人看一眼便赶紧走,就匆匆离开了。
这出后院跟万香阁的灯火通明截然不同,只有几根火烛照着,叫人勉强能看清眼前的情景。满满往里走了走,只见院子里一个不大的水池浑浊不堪,里面竟躺了几十个奄奄一息的鲛人,她们远比北海地牢里的那些鲛人看着情况更差。
池子的左边有两个大木桶,木桶旁的架子上挂着一些带血的刑具。木桶里,有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伤痕累累的鲛人,她们应该是已经受过重刑了,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眼睛也只虚弱的半睁着。
目前能做的,显然不多。满满稍一思量,双手掌心相对。对着伤得较重的两位鲛人开始施救,疗伤之术今日是她第一次用,时间稍微长了点,却让桶里的鲛人满身伤口尽数消失。
“奴谢过姑娘,大恩大德,只能来世再报了。”
靠在桶沿的一个鲛人虚弱的开口道谢。满满伸手想拉她出来,却只见她摇摇头,并不抬手。
“奴若今日逃了,这满院子的鲛人便都活不了了。奴是因为不愿伺候那些公子入帐才受的罚,再不能连累这些同族丧命了。”
鲛人说完话,看着她微微笑了一笑,就又靠了回去,不再说话。满满不再追问,她凝神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眼前鲛人,轻声念咒,试图读心看看她是怎么来的衡都。
可能是灵力刚恢复不久,不管她多么专注,也只能读到眼前这个鲛人在北海的一些片刻回忆。这鲛人名唤恬姬,在北海的时候,在一处堆满成筐珍珠的大殿里,从每个筐子里挑选金珠。
她再想往下看,却无论如何都是一片混沌,什么也没了。门口报信的冥河轻轻吹了个口哨,满满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便跟着大家从后门出去,一路回了娇颜。
回到娇颜,满满一拍脑门,她要把娇颜的货品做出些花样来。好跟这些青楼权贵攀上点关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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