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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兹的穷奇,北海的巨鼋,南边的蛊雕,西边的蠃鱼,都在满满从昆仑回来的当晚被放了出来。
鸡啼未起,她就被满街打锣通知大家不要出门的官兵吵醒了。守着他们的钦原捧着密信,脸上是罕见的大惊失色。
东北包括良兹在内的诸国,各种过路商队已经死伤无数。
钱财也被搜刮一空,北海水位大涨,巨鼋现世,周边的渔民全部往山头岛顶躲去。灵海狱再过几个时辰就恐怕就要失守。
南边的纪国已失一城填了蛊雕的肚子,长乘和无极仙君已前去镇压。
更别提西边的列国一片长势大好的庄稼,因为蠃鱼现世带来的涝灾,此刻全部泡在了水里。
“有人在后土氏的地盘上见过月神,估计是去解放肥遗了。后土氏族与涂山氏向来交好,肥遗这等大旱凶兽就交给就九尾狐吧。云奚林里的灵木,树根能固土寻水。
眼下最凶险的,还是北海和南边。”
苓胡和孟槐都应付过穷奇,前去迎战再合适不过了。
听见孟极分析眼下的战势,满满立刻明白,她去北海和后土氏都最合适,霜冻之力可以控制灵海域里的海妖,雷电控雨之术可以帮助大旱的后土氏。
不过既然后土有整个涂山氏相助,自己还是先去北海吧。她换上一身烈火宫的劲装跟着孟极正要往城郊去。就被身后的孟槐叫住了:
“满满,你要保护好自己。我料理完穷奇便过去找你。”
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人,久久不愿放手,把她的额头亲了又亲,就是舍不得放开。
”我定会护着她的,我媳妇不也在你手里吗?有我在,你尽可以安心。”
见孟极都开始打趣起来,满满不好意思地用力一挣从孟槐怀里逃了出来。
再三叮嘱留守的钦原万望小心后,几人就在门口分头跑开,向着水深火热的战场,大步奔去。
北海的情况比他们想得要糟糕许多,乌云遮天之下的黑压压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血海,巨浪滔天里,有九头海妖摆动着长长的脖子露出獠牙在海上狞笑。
此刻想用霜冻之术封印所有的海妖怕是来不及了,她立时决定先用雷电之术助孟极斩杀了这海妖,再去处理剩下的危机。
难为了般般,在空中避了又避才从海妖闪着嗜血红光的眼睛下溜过去,把他们放在鲛珠殿前一小块还未被水没过的空地上。
孟极抽出身上的七杀鞭冲向海妖前,扭头看了满满一眼,不放心地问:
“你怕不怕?”
黑衣长发的少女留在原地,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她是涂山醉影的骨血,她不怕,今日哪怕灰飞烟灭,亦不惧。
看着孟极消失在眼前翻腾的巨浪里,她双手相对,口中念念有词。
天上一道惊雷立刻破云而出,不偏不倚正劈在那海妖的头上,它吃了这一击,有半边头已经被烧得焦黑,疼痛使得它剧烈地在海面翻滚起来。
而用七杀鞭死死捆住它三颗头大孟极,随着它的挣扎也忽隐忽现起来。
她手中继续发力,随着额间蓝色光芒一闪,接连三道闪电伴着惊雷落在那海妖因翻滚露出的庞大身躯之上。
海妖见身上生生烧出一个大洞来,愈发地狰狞凶恶,竟生生挣断了身上的鞭子,惨叫着朝岸边那个小小的影子冲了过去。
满满的发丝被扑面而来带着血气的风吹得飘扬起来,她沉声念咒,连眼都不闭,仿佛那硕大丑陋的海妖不存在一般。
惊雷一落,再落,又落,海妖身上接连炸开了几个血口,皮开肉绽的大洞里喷出腥臭的血液。
“满满,小心!”
孟极这一声喊出来的时候,海妖已经张大了嘴朝着满满而去。他奋力一跃,试图生生把海妖的脖子扳回去,
满满双手起势,数道闪电破空劈在海妖的身上,而她眼前,突然多了一只闪着红光的灵兽,在原地低吼了几声。
一跃而起朝着海妖扑了上去,她定睛一看,是她的麒麟般般。
麒麟的爪子长而尖锐,不消片刻就把这海妖的脖子上抓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又咬断了它的脖子。
海妖的头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滚回海里。毫发无损的般般跑回岸上,对着它的小主人得意地抖了抖身上的海水,又乖乖坐回她的身边。
解决了眼前的海妖。她拦住跑过眼前的一名黑鳞打听起螺曼和瑞姬的下落来。得知她们都在灵海狱前抵挡窜逃的海妖后,立时冲了过去。
灵海狱前波涛汹涌,有一道黑鳞将士用肉身铸成的墙,抵挡着一条三头的无足妖龙正不断地翻腾着鳞片炸开的庞大身躯。
身后的灵海域里,震耳欲聋的怒啸也不断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眼前的黑鳞腹背受敌,不断有士兵在眼前殒命。满满当机立断让孟极去狱里帮助螺曼。
她立刻走到阵前,两手结印,凝神运气,刹时之间,就冻住了眼前翻滚的妖龙。
身后的黑鳞将士见刚才还翻滚不停的妖龙居然被冻了起来,纷纷举起武器冲了上去。
般般更是率先冲上前,撕下那妖龙胸腹之中一块肉来,又从自己咬破的口子里钻进去,生生在妖龙身子上穿出一个洞来。
看看眼前的局势控制住了,满满转身朝灵海狱里走去。一路向下的阶梯上都是黑鳞将士的尸体残肢,叫人不人多看。
等走到底层的密室,只见那巨大的铁门已歪倒在一旁,水底地牢门口已是碎骨盈地,寒气迫骨。
那熟悉的水腥气再次充满鼻腔,这水底现在的景象,便是比起修罗地狱来都不遑多让。地牢里的海妖,纷纷挣脱了链子,在水底拥挤得撕打滚动。
孟极在这幽暗的空间里冲顶而起,握着一条粗重的铁链,来来回回拔地而跃,捆住海妖的身子。
瑞姬手握长戟,扎在一头海妖的颈背之上。而冰夷,在一片血海之中成为了海妖的围攻对象,现了原身缠斗地他浑身是伤,好几处都见了骨。
他和螺曼被两只海妖围在中间,艰难地抵挡着。
满满见此情形,先结印冻住了一只缠在冰夷身上的蟒妖,螺曼借势立刻砍下蟒妖的头,拔出长刀捅进被冰夷咬住头的蛟妖腹中。
等收拾完地牢里的海妖,筋疲力尽的回到岸边,她终于见到了北海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
海面上九个巨大的漩涡里,都是那九头巨鼋长满锯齿一样锋利尖牙的头,最中间的那个,头上长了一方香炉一样的肉块。
它睁着浑浊的眼,轻蔑地看向周围的人。轻轻张了张嘴,水位立刻又上涨了几分。
孟极连发三张唤神符来请陆吾,都毫无动静后,又开始骂骂咧咧,言说这陆吾肯定是被蛊雕拖住了。
面前的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渐渐漫过脚背。束手无策的众人只能在原地发着呆,远处困在高地的渔民在那小小的空间里挤成一团,不断有人被挤落下来掉进水里。满满拍了拍孟极:
“你拿烈火宫的短箭射它几下转移一下注意力。”
孟极诧异地看了满满一眼,那短箭不过手指长短,只怕连巨鼋的皮都戳不破。他嘟囔了几句,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她说的射了几箭出去。
漩涡里那铜铃一样大的眼睛,因为这点挠痒痒一样的刺痛转头看向了岸上的众人,孟槐只能闭眼念起仙人老祖快显灵的蠢话来。
满满姑娘这一吩咐,他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没等他睁开眼,身边人大喊满满的惊呼声就把他的眼睛叫开了。
那个因为打斗发髻散落了满头乌发的少女,骑着她的火麒麟,直直地朝巨鼋睁开的大嘴里冲了进去。
反应最快追上去的冰夷,也没来得及拉住她。为了掰开巨鼋快要合上的嘴,整只手都被尖牙扎了一个大洞,最后只能作罢。
“我的天老爷啊,你开开眼罢。你叫她一个刚做了母亲的娃娃去填那老乌龟的肚子,你叫我们还怎么活啊。”
孟极见此情景惊骇至极,忍不住跪地大哭了起来。
瑞姬愣愣地站在原地,满满擦过她耳边的时候,轻轻地留下一句,万舸千帆,不破不还。
可还没等她从这句充满诀别之意的话里回过神,巨鼋就已经闭上了嘴。
冲进了巨鼋肚子里的满满却岸上的人都镇定,她已经带着般般穿过了一段滑腻又热烘烘的通道。来到了巨鼋的腹腔,腔内脏器规律地跳动,震得叫她有些站不稳。
她勉强靠着般般站定后,双手结印召唤起霜冻冰锥来,随着她口中的咒语越来越响这巨鼋的腹中竟升起数根尖利的冰锥来。
冰锥越拔越高,锋利的顶部扎穿了这巨鼋的心脏和肺部,听着这巨鼋发出凄厉的惨叫,看着腹腔内喷涌而出的鲜血。
她知道自己这招霜冻之术,击中了这巨鼋的要害。她灵力透支得厉害,整个人站着的力气也没有,眼下这个样子,要出去逃生恐怕是不能了。
她指了指巨鼋最薄弱的颈下,拍了拍般般,示意它快跑。
这只火红的麒麟此刻却摇了摇头,挨着她卧了下来。她再推了推它,见它干脆扭过头去,便知这般般今日不会撇下她走了。
她只好轻声对着般般骂了句傻子,便也贴着它坐了下来。巨鼋的血在腹腔里已经越漫越高,她认命地闭上了眼。
罢了,这一生,有朋友,有爱人,有疼自己的母亲,怎么都算不上白活。她亲临暗夜杀了这巨鼋,北海生灵便有机会悬灯向黎明。
往后长空有万象,她见不到也不要紧,她是涂山战神的骨血,危难之际,理当如此。
“孟槐,对不住了。”
这是她想对这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血腥气越来越浓,本来觉得寒冷至极的她突然觉得周身温暖了起来。
把她从巨鼋腹中救出来的是骑在冰夷身上的螺曼,岸上的众人见着巨鼋大口吐血,在水里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
便想着法子来救满满,孟极和瑞姬负责去跟巨鼋缠斗,冰夷负责驼着螺曼来救满满。等好不容易把血淋淋的满满和坐骑拖上岸,螺曼看着昏迷的她,心里慌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让我来。”
说话的男子正是一身伤痕的孟槐,他封印了穷奇便疯了一般往北海赶。就看见血淋淋的一个人躺在岸边,万幸他眼前的满满,还有得救。
他解下外衣,把她搂在怀里,运气为她度化起灵力来。只难为他刚刚从一场恶战里脱身,自身也很虚乏,不一会儿就吐出一口血来。
眼看着心爱之人的生息慢慢回转过来,他一刻也舍不得停下,今日哪怕自燃了内丹,他也要叫她活过来。
等满满再次睁开眼,只觉得背上有千斤重,她侧身一看,孟槐的头搭在她的肩上,双手垂在她身侧,已经昏了过去。
她扶着孟槐,试图和他调换姿势。再用自己的灵力救一救他,却双手如何起势也发不出一点力气来。
她看着还在海上和垂死挣扎的巨鼋搏斗的朋友,和躺在身边奄奄一息的爱人。
终于灰了心,她紧紧搂住孟槐,低声的呜咽着跪坐在地上。就这样吧,今日能死在一处,也是他们的团圆。
正当她绝望无助之际,天穹之上,一只浑身金光的大鸟驮着陆吾冲破了厚厚的乌云。
他直冲海面之上的巨鼋,跃在这恶兽背上,挥动昆仑剑硬生生将这巨鼋的头劈做了两半。
金色的大鸟围着北海上空飞了好几圈,天上的乌云竟缓缓散了开来。见云开雾散,那金红的鸟儿发出一声优美的啼叫后就飞走了。
是凤凰,是她见过的扶光,她今日竟又在这样伤心的时候,见到了她小时候小心翼翼从画本子里剪下来的神鸟。
满满悲到极处反而笑了起来,她低头轻轻用手拍着孟槐的脸,喃喃地喊他:
“孟槐,孟槐,你睁睁眼,你看,这里有凤凰。哈哈哈哈,这里怎么会有凤凰啊孟槐?”
大颗大颗的眼泪随着她的笑声滴落在孟槐毫无血色的脸上。
她越笑越大声,泪也流得愈凶,整个人都因为剧烈的情绪发着抖,她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撕成了碎片,再也无从拼凑,孟槐,你醒一醒,你留我一人独活在世上,不如叫我死在那巨鼋的腹中。
孟槐,你看一看我,你不能救活我枯如槁木的心,又叫我伴着它,让我从此梦醒无路,临渊无舟。孟槐,你睁睁眼,你看一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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