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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们这般反应，倒真的想起他们的亲事来了。吴克建既然可以带了纤墨来见我，想来这一桩亲事老爸是默许了的。只是如今事端这般多，纤墨也老大不小了，若是平常的闺阁小姐，怕是连孩子都早有了，成亲也不知何时才有个着落。我思虑着最近正好平静了些，不如便把婚事早些办了吧，于是便把这个建议与他们提了。纤墨自然是不好意思表达意见的，不过看她那样子，想来是早想着出阁了，而吴克建笑着看着她，一口道好，于是我们翻了翻黄历，拍手便把婚期定下了。

婚期便在十日后，纤墨只是老爸不起眼的一个干女儿，而吴克建虽说是老爸的心腹，身份也算不上高贵，所以婚事自然不用太隆重。但我对纤墨却是真心当妹妹看待的，翻出了不少首饰给她当了嫁妆。

由于夫妻双方都是住在东厂里的，只是院子不同罢了，我们便把后院当了娘家，年纪最大的晴雅作了娘家长辈。由于是在厂里，新郎的马是骑不了了，但新娘的花轿还是能抬的，于是我们的新郎官可怜兮兮地步行而来，用一抬花轿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将她的娇妻抬了回去。

吴克建是暗影中最小的一个，一向得那些大哥大叔的照料，于是这些客人是免不了的。当晚，新房外乒乒乓乓声音不断，酒气更是熏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想不到暗影那帮神秘的高手，平日里看着阴森，喝起酒来那叫一个豪气冲天。便连我这个“娘家人”，平日甚少沾酒的，也被他们灌了个烂醉。

由于醉的实在厉害，回去后我倒头就睡。

第二日醒来天已是大亮，我揉了揉仍涨疼的厉害的脑袋，暗道宿醉果然是要不得的。

“鸢鸢！”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骤然推开，吴克建几乎是跑的走了进来，站到我床前。

我见他气喘不止，一脸的汗，心里纳闷，想起昨日正是洞房花烛夜，不由笑道：“这么急着干吗，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早就起了？”

他眼里渐渐露出绝望来，“你也不知道？”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忙问道：“知道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纤墨......纤墨她，她失踪了！”

“什么？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我不知道。”吴克建精神有些恍惚，“昨夜我回房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开始以为她是许是出去送送你们，便一直等着。可是......可是我等到了天明也没见到她回来。”

“那你去找了吗？”我焦急地问道。

“找了。天明后我一处一处都找过了，问过了，都没人说见过她。我想，兴许是你有意与我开玩笑，把她藏起来了，便来找你，没想到......连你也不知情......”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眸里死寂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

我的心直直沉了下去，纤墨，她那么腼腆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会在新婚之夜自己跑出去？如果......如果不是她自己跑出去，那么......难道是有人把她劫走了吗？可是又有谁会劫她，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罢了。我越想越是心惊，我撑起宿醉未减的身子，站了起来，对吴克建道：“走，去找你的厂公，让他派人去找。”

本来，一个小干女儿的失踪，实在是没道理惊动日理万机的厂公大人的，但如今看来，唯有让他下令搜寻，才有可能找出纤墨来。

老爸听了我们的描述，没有多问，立刻下令派人搜寻东厂的每一个角落。

两个时辰后，锦衣卫在池塘里打捞出了一具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尸，泡了一整晚，女尸的面部已经有些浮肿，但依稀还是可以分辨出，这就是纤墨。

晴雅见到纤墨的尸体，不由自主大哭了起来。而我望着那面目全非的女尸，一时竟不敢相信那就是那个昔日眉目如画、娇羞怯怯的纤墨。那个善良天真，腼腆害羞的女孩，竟然就在嫁给心仪的男子的新婚之夜，被无情夺去了性命。

顾清波的死还可以说是因为牵扯进了东厂与两大世家的斗争之中，可是......纤墨，她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一向与人无妨，何其无辜！

我的心里渐渐燃起了熊熊怒火，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斗便斗，便是死也是咎由自取，可是，你们为什么连一个无辜的小姑娘也不放过！

我转头看着坐在尸体边，一动一动的吴克建，他的情况很让人担忧。我以为他会暴怒，会发狂，或是大哭，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安静，安静的，不同寻常。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死者已矣，别太难过了。纤墨虽然已经死了，但我想，她在地下，不会希望你为了她的死伤了自己的身体的。如今最紧要的，是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找到凶手。”

他平静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你说的没错，如今最紧要的，是为她报仇。如果找到那个凶手，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的话说的淡淡，却阴狠地让我打了个寒战。

我还想劝他些什么，他却摇了摇头，抽出佩剑，割下了纤墨的一把头发，珍之又珍地放进了怀里。然后，转身，离开。

残阳如血，映着他的背影，我看着，竟有一种无奈的死寂与苍凉。

第六十三章离开

我回过头来，发现晴雅已止了哭。

“晴雅......”我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晴雅苦笑了一声，道：“纤墨已经死了，文秀和暖香也早早嫁了出去。算起来，当年后院里常有来往的几个姐妹中，也只剩下你和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和干爹的关系也不简单，不可能再在后院里陪我待下去的。这么想来，也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她说的沧桑，我的心里很不好过，想要安慰她，她却没让我开口，只是对我说道：“其实我这样挺好，我知道不久肯定会有大乱，我这么默默无闻地呆着，反而不会惹眼招来是非。只是你自己要小心，纤墨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你也有意外。”

我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眼里竟是模糊了，我朝她一笑，道：“晴雅姐姐，你放心吧。”这是我第一次叫她姐姐，但也许这也会是最后一次相见。晴雅的年纪在我们中最长，性子也沉稳，一向充当着姐姐的角色，纤墨、文秀和暖香一直都是唤她“姐姐”的，只有我，由于是穿越来的，不愿意喊一个小萝莉“姐姐”，所以只是直接唤她的名字。但不可否认，虽说我的心理年龄比她大了十几岁，她这个姐姐无疑是当的非常称职的。

晴雅走后没多久，便有侍卫来找我，说是厂公有找。

自从顾清波死后，我和他一向是避着彼此的，即便是偶尔碰见也是视而不见。我心里纳闷着，这个时候，他找我干什么呢？

走入书房，看着一点没变的摆设，我有些感慨，这个地方，我已经很久没进来了吧。

老爸一身黑袍，双手负后，正看着墙上的书画。

我看着他，有些迟疑，终于还是开口唤道：“爹爹。”

他转过身来，苦笑道：“鸢鸢，你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吧？”

是的，很久了，自从顾清波死后，我就再也没有唤过他“爹爹”。经过吴克建和纤墨的劝解，我口中说是不怪他了，其实心里，想必还是怪的吧。

吴克建曾埋怨我，兰心三番五次地陷害我，我都没有记恨，顾清波的死本不是他的过错，我却一直不肯原谅。可是，兰心和他，这么一样呢？兰心，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亲人，她陷害我，虽然给我造成了麻烦，却也没什么真的伤害。而老爸，他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太在意，有何必为他成了太监耿耿于怀多年，始终不愿相认？如果不是太在意，又为何计较本不是他的过错造成的后果？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太在意，便太苛求罢了。

老爸看定了我，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鸢鸢，你走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目光却避开了我去，“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马车，你回去收拾好行李，明日就走吧。”

我愣了愣，不可置信，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肯放我走了？”

老爸转过身去，背对着我，道：“本来我不想让你扯进我们的斗争里，所以把你软禁在湖心小筑，后来我仍不放心你在外面，所以便留你在后院。但如今看来，我这里也不见得安全，倒不如放了你出去，也好避开这将来的一片腥风血雨。”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未到四旬，两鬓已可见霜白。我一直怨怪着他禁我自由，却不能理解他用心良苦。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要对付两大世家的百般设计，还要耐心哄着无理取闹的我，又是何等艰辛。

我淡淡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好。”

他也笑了笑，最后伸手拢了拢我的头发，道：“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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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由于是清晨，街上见不得几个人，很是安静。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听起来格外清晰。

我揭开车窗的帘子，往后看了最后一眼。

东厂森严的大门静静地立在哪里，任世事沉浮，它安之如昔，不动如山。

我暗自感叹，原本是心心念念地想要自由，想要出来，却是不得，如今出来了，却是没有达成心愿的喜悦，心头反而萦绕了一股淡淡的怅然。

我放下帘子，不由陷入了迷惘。

我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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