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姑射·三
玄清子再出现时带了七个道士,八卦镜在农家乐门口挂了一圈。我正在杀鱼,抬头看见雪的脸色比案板上的鱼鳔还白。
"妖孽!"玄清子桃木剑一指,"今日我等便布下天罗地网!"
雪的长发无风自动,指尖凝出冰晶。我扔下菜刀冲过去,正好撞上飞来的符咒。黄纸贴在我脑门上,嗤啦一声烧起来,疼得我直跳脚。
"欢喜!"雪惊叫。
七个道士同时念咒,红线从四面八方缠来。雪挥袖冻住大半,却有一条缠住了她的脚踝——是我的裤腰带!这杀千刀的玄清子什么时候顺走的?
"以月华之名!"雪厉喝一声,漫天冰锥暴雨般射下。道士们抱头鼠窜,玄清子的道冠被钉在门板上直晃悠。
我趁机扑过去抱住雪,她浑身发抖像片风中的叶子。"没事了..."我刚开口,后背突然一凉——玄清子的桃木剑捅了个对穿。
血滴在雪的白裙上,像开了串梅花。她瞳孔骤缩,发间瞬间绽出冰凌。
"你们..."雪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回声,"找死!"
整个院子刹那冰封。道士们保持着逃跑姿势冻成冰雕,玄清子举剑的手结满霜花。我眼前发黑,听见雪带着哭腔喊我名字。
醒来时躺在医院,后背缠满绷带。雪趴在床边睡着了,长发盖着我俩交握的手。护士进来换药,看见雪的睫毛上结着霜花,吓得针头都掉了。
"你女朋友..."护士欲言又止。
"空调太猛。"我咧嘴一笑,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雪惊醒,手忙脚乱地帮我垫枕头。护士走后,她突然把脸埋进我掌心:"对不起..."
"值了。"我摩挲她冰凉的脸颊,"换你捅那牛鼻子一剑。"
雪破涕为笑,俯身要亲我,门突然被推开。王村长带着十几个村民堵在门口,脸色比雪还白。
"欢、欢喜..."王村长抖着手指向雪,"她刚才在走廊...手指结冰了..."
我心头一跳。雪僵在原地,发梢开始凝结冰晶。
"放屁!"我抓起苹果砸过去,"我媳妇发高烧不行啊?"
人群骚动起来。"我就说她不对劲!上次我家狗见了她就跪着走她从来不吃饭只啃胡萝卜"...流言像毒蛇吐信。
雪突然站起来,长发无风自动:"不错,我是妖。"
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王村长直接跪了:"姑奶奶饶命!"
"但我不害人。"雪的声音很轻,"只是...喜欢这里。"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卖豆腐的李婶突然尖叫:"我儿子上次发烧就是她路过治好的!"杀猪的张叔挠头:"她帮俺找回过丢的母猪..."
玄清子在走廊尽头跳脚:"妖言惑众!她迟早吸干你们精气!"
人群又动摇起来。雪垂下眼睛,轻轻挣开我的手:"我走。"
"你敢!"我忍着疼跳下床拽住她,"老子为你挨了一剑,你说走就走?"
雪眼圈红了。我转身对村民吼:"谁赶她走,以后别想赊账!"又指着玄清子:"还有你!再敢来,我让雪把你冻成哈尔滨冰雕!"
最终村民们嘟囔着散了。但当晚就有人往院里扔死鸡,玻璃被砸碎三次。雪整夜站在门口,像尊冰雕哨兵。
天亮时下起暴雨。雪突然发高烧——妖怪也会发烧?她蜷在床上发抖,皮肤下像有冰河流淌。我抱着她冲进雨里,诊所却全都关门。
"去...姑射山..."雪气若游丝,"守山人...能救我..."
我二话不说包了辆车。司机听说要去姑射山,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地方邪门!去年五个驴友..."
我甩出一叠钞票,司机立马闭嘴。
山路颠得我伤口崩裂,血把座椅染红一片。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次突然掐住我脖子:"人类...都该死..."下一秒又哭着给我止血。
车只能开到半山腰。我背着雪往上爬,暴雨把石阶浇得像镜面。雪轻得像片云,呼出的气却重得像铅块。
"欢喜..."她忽然在我耳边说,"知道姑射山传说吗?"
"啥?妖怪专吃帅哥?"
雪虚弱地笑了:"人妖相恋...必遭天谴..."
我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悬崖。抓紧岩石喘了口气,我扭头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那老子就当第一个打破天谴的人类!"
雪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冰碴子把我后颈划出血痕。她开始说胡话,一会儿是古语咒文,一会儿嚷着"师父饶命"。我心脏疼得像被铁钳夹住,只能加快脚步。
黄昏时分,暴雪取代了暴雨。我几乎看不清路,全凭雪偶尔的指引前进。靴子早就湿透,脚趾失去知觉,后背的伤口又冻又疼。
"到了..."雪突然说。
我抬头,看见一座冰晶宫殿矗立在绝壁之上——扯淡!五分钟前这里还是乱石岗!
宫殿门口站着个穿兽皮的老头,胡子长得能当围巾。"三百年了..."老头叹气,"又一个为人类犯傻的小妖。"
我跪在冰阶上直磕头:"求您救她!"
守山人掰开雪的眼皮看了看:"妖力反噬。她是不是经常用妖术帮你?"
我想起自动洗碗的抹布、会跳舞的红烧肉、变成麻雀的假发...喉咙发紧:"是..."
"蠢丫头。"守山人摇头,"姑射山的妖沾了人气就像酒里兑水——看着量多了,实则坏了根本。"
他递给我一个冰葫芦:"要救她,你得拿最珍贵的记忆来换。"
"记忆?"
"装在这里。"守山人敲敲冰葫芦,"越珍贵的记忆,化出的解药越灵验。"
我闭上眼。童年偷隔壁桃子的雀跃?第一次领工资的骄傲?这些够珍贵吗?
雪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浮现冰蓝色纹路。我心头一颤,想起母亲临终时攥着我的手说:"欢喜啊,要找个满眼都是你的姑娘..."
"给!"我把冰葫芦按在太阳穴上。那段记忆像被吸尘器抽走——病床消毒水味,母亲枯瘦的手,窗台上将死的绿萝...统统化作一缕蓝烟钻进葫芦。
守山人晃了晃葫芦,倒出一颗珍珠似的药丸:"值得?"
"废话!"我抢过药丸塞进雪嘴里。她喉咙动了动,皮肤上的蓝纹渐渐消退。
守山人突然大笑:"有意思!三百年来第一个献出至亲记忆的!"他大手一挥,"带她进去暖着吧!"
我抱着雪跌跌撞撞进殿,里面暖得像春日。雪的脸色渐渐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我瘫在玉榻上,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伤。"傻子..."雪的泪滴在我脸上,"你妈会恨我的..."
"才不会..."我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她说...满眼都是我的姑娘..."
雪哭得更凶了,把我伤口上的绷带都哭湿了。守山人进来查看,见状直摇头:"没救了,这丫头妖核都染上人气了。"
"会怎样?"我紧张起来。
"轻则妖力尽失,重则..."老头瞥了眼雪,"化作春雪消融。"
雪却笑了,把脸贴在我掌心:"值得。"
守山人骂骂咧咧走了,说要去煮"眼不见为净汤"。雪趴在我胸口听心跳,发梢的冰晶融化成水珠。
"欢喜,我可能...变不成冰凤凰了。"
"那正好。"我亲她鼻尖上的小痣,"当我的小母鸡。"
雪笑着咬我下巴。殿外风雪呼啸,而我们像两个偷到时光的小贼,在温暖的角落里相拥而眠。
天亮时,守山人扔给我们一件雪貂皮袄:"滚吧!腻歪得我冰殿都要化了!"
下山路上,雪时不时摸我太阳穴:"真的不记得了?"
"只记得我妈说..."我捏她脸蛋,"我媳妇必须是双眼皮的妖怪。"
雪捶我,拳头软得像棉花。走到山腰时,她突然拉我躲到树后——玄清子带着群道士正在盘查过往车辆!
"怕他们?"我撸袖子。
雪按住我:"妖力还没恢复..."她眼珠一转,突然掏出一面小铜镜,"但我会易容术!"
十分钟后,我变成驼背老头,雪成了麻脸村姑。我们大摇大摆从玄清子面前走过,那蠢货还向我打听"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
回到农家乐已是深夜。芳芳和娇娇红着眼眶迎出来,招财扑进雪怀里直蹭。屋里暖烘烘的,桌上摆着凉透的接风宴。
"王村长带人来砸过场子。"娇娇点烟,"被我用擀面杖打出去了。"
芳芳小声说:"有些客人...不敢来了..."
我搂紧雪:"怕什么?咱们有会妖术的老板娘!"
雪却望着窗外出神。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不成冰凤凰,也回不去姑射山,她这只"小母鸡"该何去何从?
"欢喜..."夜深人静时,雪蜷在我怀里,"如果我变成普通人..."
"那我就教你骂街。"我玩着她的头发,"再带你去吃遍夜市。"
雪轻笑,呼吸渐渐均匀。月光透过窗帘,在她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我轻轻吻了吻那里,心想明天得去买本《妖怪饲养手册》。
院里的梨花突然开了。这个时节本不该有花,但谁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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