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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喜帖飘然坠落,触及地面,顾元松的脚步越过书房门槛,朝他走来。
顾元鹤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表情,他只记得兄长眉目间仿佛压抑着归途海的风暴与暗色,直生生地看着他。
“我……”
有千言万语堵在顾元鹤肺腑喉头,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元鹤只觉自己此生察言观色的能力都花费在这一刻,瞬息间穿透顾元松显得暴戾压抑的表面,清清楚楚地抓住一切不甘、懊悔、痛苦和破碎。
然而顾元松没责备他什么,这位兄长从不会这么做。
他只是走到一旁榻边坐下,朝顾元鹤招了招手:“小鹤,把……笔墨拿来,再拿一张飞笺。”
顾元鹤在桌上取笔时意识恍惚地弄倒了笔架,挂起的毛笔哗啦啦滚了一桌。
可顾元松还定定地坐着,仿佛什么也没发觉。
等笔墨到了,他接过笺纸,脸上的怔愣仍没有得到缓解。
顾元松低头看着笺纸,手中握着笔,却久久落不下一滴墨。
良久,久到顾元鹤觉得兄长就要将笔杆捏碎,硬弹的狼毫才终于触及纸面。
他看见顾元松咬着牙缓缓写下几行字:
好辰佳期,琴瑟在御。
望君发连理,良人共比翼。
来日大道日月明,向时红烛两不忘。
——友天瑜顾华元松喜贺
字字力透纸背,至贺字末尾一点,笔尖久久难离,墨迹随之氤氲成花。
顾元松挥手发出飞笺,纸鹤消失在窗棂边的瞬间,一切冷静自持都在这一刹那大厦崩塌。
不待顾元鹤看清那崩溃破碎的神情,顾元松已经伸手抱紧了身边的弟弟,将头埋至顾元鹤腹前。
顾元鹤这才发觉顾元松一身颓意酒气,远没有他想的那般清醒理智。
喜帖是昨日来的。
轩辕台合籍大典也在昨日。
顾元松宽厚有力的后背在此时猛然松垮下来,在顾元鹤的俯视中颤抖着,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手臂一点点收紧。
他在哭。
顾元鹤忽然意识到这件事。
“哥哥……”
“元鹤……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
顾元松埋头用气声痛苦道。
就在这一刻,顾元鹤胸中一切惴惴不安都在顾元松泄出喉间的泣下中崩毁,原来所有痛苦都只是良心道德的掩盖。
他的兄长声音苦涩脆弱,却像是一记利刃,击碎顾元鹤心中所有压制的力量,一切一切求而不得的爱与妒,不甘与疯狂都在此刻如魔鬼般叫嚣着,在他心中蓬勃冲撞。
顾元鹤在失去的这一刻终于看清,自己对孟沉霜压抑隐幽的情绪实则名□□,在悲哀之中竟又浮现一丝困兽愚蠢的窃喜。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得不到,但他以为自己的兄长在孟沉霜这里,也可以一如过往般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可原来,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顾元鹤低眉,轻声道:“我明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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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闪电撕裂雨幕,照亮顾元鹤恐惧睁圆的双眼。
熟悉的白衣长剑就倒映其中。
“顾天尊。”
一道声音骤然而来。
顾元鹤一下子被唤醒,如影随形的噩梦和自我罪恶冷不丁地在惊吓中猛然消散,只留下隆隆响的心跳。
他僵硬地看向声音的主人,见莫惊春覆着白纱的面孔转向他。
“你受伤了吗?”
莫惊春关切地问。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
]顾元鹤垂下眼帘,用清洁术扫去手中血迹,再抬眼时,总觉得莫惊春身边少了点什么,他盯着莫惊春身后的空气看了片刻,才发觉是纸人不见了,[小柴胡呢?]
莫惊春:[在和白家两位少爷沟通。
]
顾元鹤看向堂上首座,白府兄弟和宁夫人都站了起来,两人扶着她,一起向豆豆眼纸人询问事情。
顾元鹤看不懂白府兄弟和宁夫人的关系。
初入白府探查时,天刚拂晓,顾元鹤看见宁夫人从白望南屋中走出,随后去了白望辰屋中,二人同样谈笑亲密,如同眷侣夫妻。
可宁如英与白望南也是夫妻,她到底是谁的妻子?
背伦丧德却家族和睦、夫妻恩爱,巨大的荒谬感和某种隐约的罪恶幻想击中顾元鹤的脑海,让他一着不慎坠下屋檐,这才被白望南当做仙人看见。
现在酒席上再看,白家夫妻毫无遮掩的意思,雪席城中人也都习以为常,顾元鹤无法理解,却被勾起了欢愉与血腥交织的记忆,以及某些不切实际的虚妄念想。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世事没有如果。
[他们找小柴胡聊什么?]顾元鹤又给自己倒酒。
[哦,他们想请我给他们母亲看病,说,她快死了。
]
-
孟沉霜的脚步忽然在一团乱草边停下。
()“前辈,怎么了?()”
≈ldo;2()”
“有吗有吗?”
霍无双左右转头寻找。
“有些微薄分散。”
孟沉霜道。
浮萍剑主没有来过雪席城,孟沉霜之前推测雪席城中的剑气痕迹来自自己的尸体,可现在原野空旷,却找不到尸骸。
他忽然低头,目光迅速扫过附近的破碎尸骨,试图找出熟悉的部分。
难道是那伙抢走他尸体的人把他大卸八块扔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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