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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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五爷老脸一红,陈三爷圆脸一白,姜九爷驴脸一青,这三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内心最隐秘的一点被戳破了。
“我当初跟着公路局去跑川滇线的货运,之后又跟着陆军独立工兵团交通部直属施工队修路,我会对走私的生意,一点都不懂吗?”
周立行把话摊开了。
“你们虽然口口声声喊我小八爷,可我确实进堂口时间短,又是承了黑老鸹的福荫,受了方大哥的提拔,所以……在各位爷心里,我只是小,并当不得八爷。”
“若不是这次,我亮了脾气,甚至开了生死场,你们甚至从未真正意义把我当一回事。”
“你们怕的,是方舵把子,不是我周行善。”
邢五爷将那眼睛一闭,恨不得原地消失;陈三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真是受不住这愣头青的直白;姜九爷倒是想跳起来跟周立行对骂一通,又怕周立行记仇之后暗地里收拾他,只能用冷笑显示自己的不屑。
“行善,我和三爷确实有当老辈子的资格,我们也确实是有把你当晚辈在照看……”
邢五爷觉得不能再让周立行这么直白下去了,他撇开姜九,接过话题,“我们和方舵把子,也不是怕不怕的关系,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风雨,不亚于你跟冯争鸣打生死场。”
这话说的太有水平,周立行和冯争鸣是个什么关系,看来邢五心里有竖。
君子和而不同,有争执但并不会背叛。
周立行点头,“这个,我是信的,五爷,我知道。”
陈三爷听了周立行这话,脸色缓和些了,“行善,我知道,从你的角度看来,我们这次入股的事儿办的不地道,但你不能怀疑我们的用心。”
周立行再次点头,“三爷,我没怀疑过你们的用心,你们确实只是想多挣钱,大伙儿也都只是想多分钱。谁会不喜欢钱呢?”
陈三爷跟着点头,“就是啊……”
“可是,莲妹儿呢?”周立行看着陈三爷。
“那可是我们堂口的街坊邻居啊,在我们忠义堂还是个小堂口的时候,莲妹儿的父母就来咱们茶馆喝茶帮工过吧?你们看着莲妹儿从小孩子长到现在吧?她有没有喊过你们叔叔伯伯?”
“石娃子谷娃子愿意拿钱去赎人,为什么大家不帮忙呢?”
“你们当着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陈三爷张了张嘴,所有的辩解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目光游移,看向邢五爷。
他想说冯显贵不乐意,他把冯显贵没办法,他还想说冯显贵说从不逼迫那些女招待,都是女招待们自己想多赚钱才主动去陪烟客的……
可他在周立行澄澈且失望的眼神下,哑口无言。
邢五爷叹口气,把个黑脸扭到了一边,他是真没想到,周立行这么能说,一句话就掐住了大家的七寸。
这事确实是冯显贵太不地道,陈三也是个没本事的!而他邢五,也是有错……他被送来的大烟钱财迷住了眼……
姜九爷倒是想回嘴,车十爷眼疾手快,直接给他捂住了。
虽然车十爷不会说话,但他感觉得出来,姜九爷说的肯定不是好话,要是说出来,指不定今天大家都谈崩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唐浩子终于说话了,“行善,是我的错。我代管六排,巡风护律,扶危济困,是我没做好,你罚我吧。”
周立行轻轻地笑了下,“那你自己领罚吧。”
有人背锅,周立行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已然是一伙的,自己倒像是个外人了。
唐浩子愧疚地向周立行抱拳,他抽出匕首一刀插进自己的肩膀,咬紧牙关。
周立行不为所动,“代六爷,别急着抽,我还有话说。”
匕首一抽,血流出来就得赶紧包扎,他的话就说不完了。
唐浩子无奈,只能让那匕首插在肩膀上。
“年岁上来说,你们是长辈;堂口里排位,我们算平辈。今日我话说的直,你们也不要怪我,毕竟我年纪小阅历少,却又有必须说清楚的职责。”
周立行也是懂示弱的,他并不只会一味硬扛。
“黑老鸹说咱们忠义堂是浑水袍哥起家的,当年干土匪的时候,都不会欺压穷苦人家,不会打劫同乡亲友。各位老辈子,你们一路走来,你们更懂。”
“三爷,五爷,今日我就问一问,若是方大哥真的战死沙场了,咱们忠义堂,以后还是忠义堂吗?”
周立行问完这句,便不再说话了,他等着眼前二人的回答。
他看得出来,姜九是听三爷的,车十是听五爷的;唐浩子原本应是和自己站一条线,但唐浩子已经给了自己一刀。
陈三爷心中一片烦乱,邢五爷也是脑瓜子嗡嗡的,他们俩难得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随口敷衍几句,那他们倒是可以千句八百地说。可明显的,周立行不是能敷衍过去的,说不定还会把他刺激到。
可要认真的说,陈三爷却不敢了,若是方结义真的回不来了,他……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一直守着方结义定的规矩。
若他陈三爷当了龙头老大,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多年的乱世已经塑造了他的想法,他确实就是追求生存和利益大于其他。
邢五爷长吁短叹,他是没有什么当老大的心肠的,他年岁越发大了,只想有个儿子养老送终。他想积德,可这德也得有命有钱才能积啊。
“方舵把子还活着一天,我们就守着他的规矩一天。”
最终,还是邢五爷开了口。
“他若是真的为国捐躯了,我们不管做什么选择,都会把把后事办好,把堂口兄弟们安顿好。”
“剩下的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要得不?”
陈三爷心中百般念头转换,听到邢五的话,觉得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他跟着长叹一口气,沉重地点着头:
“是的,行善,来日方长,我们先看眼下吧,这日寇来势汹汹,说不定我们到时候都拿着枪去守城了,什么堂口不堂口的,谁知道能不能长久……”
周立行站起来,向在座诸位行了个抱拳礼。
“那我接下来去会理一趟,归期不定。堂口的事情,再次拜托给诸位了。”
去会理,一是完成黑老鸹的遗愿,二是他周立行得退一步。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时刻看着他们,只会让他们感受到威胁,反而容易为了利益拧成一股绳。
他不后悔去了一趟滇西,但因为他走出去了,堂口里的局势变了,比如唐浩子的沉默,可以看出来很多东西。
他一直记得方大哥的交代,或许,他确实应该给自己谋一条后路。
陈三爷抹了一把脸,周立行退了一步,他也安心,可他不能让周立行这么走,会显得像是他逼走对方的。
“去吧,我让人把总堂的令牌给你,盘缠任你取。那边最近确实出了些事情,齐高杰死了……你去看看也好,从堂里挑几个好手跟过去,那边乱的很。”
“你的伤还未彻底好玩,不要舟车劳顿,那个紫苏也是只剩一口气,你们都先养养身体,迟些出发。去了也不急着回,慢慢地处理好事情。”
邢五爷嘱咐着,他真的是服了周立行的行动力,生怕他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回真的放心,我们不会再乱搞了,真有什么事情,也等你回来商议好再干。”
陈三爷补充道,他也是怕了周立行的一根筋。
有陈三爷这样的承诺,周立行站起来,向两位长辈再行了个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