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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来是对琴棋书画没有多大兴趣的,也不指望自己在此方面有什么造诣。
可我师傅不一样,虽然她也不觉得这事多么重要,但还是对我道:“修身养性也是好的,不用多么在意,只要会几首曲子,不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我深以为然,便跟着她学了不少曲子,自认为不算爱琴之人,顶多称的上是附庸风雅。
所以当知府问我有一人背琴而至,想要和我切磋琴技,我愿不愿意时。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来这府上当乐师其实是个巧合。知府大人爱琴,上任乐师不幸病逝。他只好广贴告示再寻一位乐师。
彼时我和阿泥穷困潦倒,想要混一口饭吃,我便接了告示毛遂自荐。比试之人不少,我叹息一声想着就算当不了乐师,还能和阿泥在府中白吃顿饭。
但没想到,当日比试的曲目正好是我练的最为纯熟的。我侥幸胜出,和阿泥在这府上开始混饭吃。
“可以。”我抱着阿泥对知府大人问道:“不知是何时比试?”
知府很乐意观看这类比试,笑道:“不急,三日后偏厅比试。到时本官看看好姑娘啊。”
“多谢大人赏识。”
回到房中,阿泥在床上打滚问我道:“你打算怎么办啊?可惜了咱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便宜饭票啊~”
我瞥见它滚了一床的狐狸毛,冷冷地道:“给我下来,你爪子脏不脏。”
“这就嫌弃我了,”阿泥跃下床道:“咱俩连破庙都住过。”
“就是住桥洞,我衣衫也是干净的。”我摘着狐狸毛道:“以往风餐露宿也不知多少年了,有什么可惜的,反正留的日子也不长了。”
阿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哎呀,知道了。我只是舍不得这安稳的好日子。”
我回头看它一眼,继续整理床铺。
比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有侍女抱琴引路,我抱着阿泥在后边走着。
一路上有人窃窃私语道:“听说来比试的那名女子来自附近泽州呢。”
“怪不得呢,泽州尚音,出了不少弹琴的名家呢。”
“也不知枯惹姑娘能不能比过她。”
“放肆。休要议论。”
掀帘入厅,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独自等待的女子,画皮师的老本行让我下意识去打量她的五官中庭。五官端正,眼距适中,那女子意识到别的视线,抬头向我看来,眼神清明。
我和她对视片刻,相互颔首致礼。
正好她开始试音,素手拨过琴弦,扬起一串清凌凌的浪花。听闻此声,我侧眸看她一眼。
我将阿泥放下,落座后看见她面前摆着的古琴。那把琴桐木所制,用材不错只是工匠不用心,有着不少瑕疵。
我没有钱买琴,用的是知府珍藏的古琴,自然音质好的多。我抬眸问道:“姑娘介意用我手中的琴比试吗?”
姑娘愣了片刻,道:“多谢枯惹姑娘美意了。”
“在下并非是要耍什么把戏。”我道:“两把琴的音质不同,不太公平。”
“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姑娘道:“我身上没有几两银子,只好买这素琴了。”
恰好这时知知府入厅笑道:“都来了啊,今日本官可要一饱耳福。”
“见过知府大人。”我行礼问道:“可否请大人挑一把琴供我们比试。这把琴经了我手,怕是不能用。”
知府爱琴,自然能辨别琴之优劣,看了那姑娘的琴后。思索片刻笑道:“恰好,本官今日搜集到一把好琴,能被二位弹奏也是福气了。去,把那琴拿过来。”
古琴拿来后我了一眼便看向那位姑娘,姑娘主动道:“既是我前来请枯惹姑娘切磋,可否由我来决定曲目?”
知府欣然应允道:“当然行,姑娘想请教那首呀?”
“《阳春白雪》”姑娘道。
“那谁先开始演奏呢?”知府问道。
“既是我点的曲目,便由我先来吧。”说罢姑娘施施然坐下,素手拂弦。
琴音淙淙,如山涧清泉,轻快明丽。一拂一撮,得心应手。
知府暗暗点头赞赏,阿泥凑过来问我道:“是不是心死了?”
我把它的头转到一边去,不予理睬。
曲罢,姑娘起身行礼道:“请枯惹姑娘指教。”
我落座,略一思量,手指微动湘水清波指下生。
众人无多言语,我亦弹得不多。曲罢后起身向众人行礼。
默默无言。
知府缓缓道:“万物知春,和风淡荡。凛然清洁,雪竹琳琅。”
姑娘有些失落拜道:“技不如人,请姑娘指教。”
我问知府道:“在下同这姑娘有些私话,可否请姑娘到我屋中相谈片刻。”
姑娘疑惑看我一眼,知府点头应允。
遣散了众人后,我抱阿泥,姑娘抱琴一同回房。
姑娘有些疑惑,还未来得及开口。我先问道:“既然姑娘不是来请教琴技的,为何还要同我切磋呢?”
“你怎么知道?”姑娘问道。
“你试音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弹奏时又见你指法有误便更加确定了。”我递过茶道。
姑娘接过茶,道:“姑娘的琴技确实炉火纯青。我所来并非是为了比试或者当这府上乐师的。其实是为了我家乡父老。”
“泽州富庶,水却也深得很,官官相护。我家不过是一个小镇,前年之时镇上有人生了疫病。感染了许多人但范围不广,病的程度也不深。”
我心想她应该去找郎中,而不是跑到邻州来。
好似知晓我的想法,她缓缓道:“我父母也病了,延请不少郎中来救治,要么是听闻疫病不肯前来,要么是效果甚微。”
“听闻知府大人爱琴,我幼时曾经学琴,想着若能打动知府大人也好请他帮忙救一救我父母。那首《阳春白雪》是我弹得最熟的了。终究还是技不如人。”
我听完她的诉说后,开口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况这是别州之事,你今日就算赢了我知府也不会帮你的。最多给你银子让你去给父母治病,他可不是个糊涂人。”
姑娘眸子沉沉,显然有些心灰意冷地道:“我也料到,只是想试一试罢了。”
我又想了想道:“我倒是知道个人,或许能帮你。”
“请姑娘指教。”那姑娘拜道。
我扶她起身,拿了纸笔边写边道:“几周前曾在城中遇见过他,那郎中医术高明,或许能帮你。就算见不到他,那城中名医甚多,也是能帮上忙的。”
“去不去在你。”我将纸张递给她道:“我可不能保证什么。”
姑娘接了纸,拜谢后慌忙告辞。
阿泥又打了个哈欠,道:“那郎中估计不在了吧。”
“谁知道呢。”
后来我在府中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直到有侍女笑着恭喜我后,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那日一曲过后我名声大噪,不断有人给我递请帖邀我弹奏一曲。我实在是烦,告诉阿泥马上要收拾包袱走人,又给知府呈上了一封深情款款的辞呈。
就在我快要离去的时候,有人精准的踩住了我暂居府中日子的尾巴,上门请教。
那是个名家中的名家,一生痴迷琴技,直接到知府面前要请教我琴技。
知府不好婉拒,委婉地问我能不能见一见。
我心知得罪不起,就在亭中又演奏了一番《阳春白雪》。
那位名家面容严肃,目光挑剔,冷冷地对我道:“你指法不够标准,对这曲谱也不够娴熟,甚至连坐姿都有问题。你是怎么弹出那一派轻快之意的?”
我恰如上课不好好听讲被先生逮住痛骂一顿的学子,硬着头皮听训。乍听此言不只是这位名家在讽刺还是请教。
只好硬着头皮道:“在下也不知道,要不你来弹一曲吧。”
名家皱眉,还真的坐下弹了一遍。问道:“如何?”
端正,真是端正,近乎死板的标准。指法,坐姿甚至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标标准准的贴在头上。
我抱着阿泥,此时已不怎么紧张了。知道名家要的不是赞美,思索片刻道:“不同于你之见解,在下的师傅教导在下,琴也好筝也罢,弹奏的人都有高下之分。或是匠或是师,但无论怎样,那都是个物什,不要被它困住了才好。”
这一番话说完,我已经做好了名家拍桌大怒的准备。但似乎不太一样,虽然手已经拍在了桌上。
名家忍怒把手收回去,突然叹道:“或许是我愚钝了。”
名家之后就再没人登门拜访了,知府得知我要离去,很是惋惜。但无奈我心意已决,那封辞呈写的更是冠冕堂皇。
但未曾想到,他临行前让侍女抱琴来,要赠与我。
于我这般要赶路的粗鲁人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下并非爱琴之人,以琴而逐名利,琴匠也。这是把好琴,放在我这里,估计会明珠蒙尘。”我婉拒道。
知府很是遗憾地挥手让侍女退下,与我告别。
我略略行礼,抱着阿泥转身离去。
“这回可惹了不少麻烦,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画皮吧。”我道。
阿泥此时正惋惜它的饭票,丝毫不理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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