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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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点。哥哥比较怕痛，你们小心点。”
少女轻慢的声音在温时也耳边响起。
他胸口仿佛堵了十几斤石子，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今昔何年，那些纷扰的记忆如碎片般充斥在他大脑里，倾轧着他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娘亲...他是有娘亲的吗？
他瞳孔发酸。
过往在朝溪山时，他经常会问师尊，为什么别的弟子都有父母，就连最讨厌的小古板裴知予都有。
虽然九渊王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至少说明裴知予是有来处的。
师尊却说捡到他的那片雪山很寂寥，荒无人烟，也没留下什么信物。
温时也却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小孩都会有孩童时的记忆，可他十六以前的记忆完全空白，空白到似乎本来就该是空着的。
所以他时常会问，“师尊，阿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师尊看着他，温柔的笑，“是啊。若不是从石头缝里碰出来的，阿也能这么调皮吗？”
他一般会笑着做个鬼脸然后跑开。
所以他没看到，每次师尊回答完他这个问题，都会转过身去，看着某处虚空发呆很久很久。
直到后来，当虚影告诉他是穿书了，他才觉得这一切得到了解答。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幻影，都是原主的？
可它们那么真实，真实到像是他身上的每一块筋骨和皮肉，真实到一出现在他脑海里，就让他喘不过气，窒息到似乎要下一秒就要死亡。
“哥哥。你开心吗？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耳边再次响起了褚晓霜的声音。
“回……回家？”
温时也张了张唇，一股潮湿带着腥味的水汽钻进了他的口腔里，他连忙合紧唇。
麻痹的五感慢慢复苏，刺骨的冰冷爬进他的血管里，冻得他直哆嗦。
他睁开猩红的双眼，头顶是黑色的木板，他的胳膊被挤压在一块铁板上，随着“当啷”声，一下又一下晃动着。
他被关进了木箱里，木箱在被人抬着移动。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
褚晓霜说的是家。
是那片拥有桃花林的家吗？
“哥哥，是你告诉我的，宿魂花能招来逝去之人的魂魄，可惜持续的时间却十分短暂，还会耗掉施法之人的大量灵力，是一件吃亏不讨好的事。”
少女略带苦恼的声音响起。
温时也面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他仿佛能看见褚晓霜在他面前蹙眉的样子，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娇嗔和可爱。
“但是城主哥哥人特别好，他说愿意用自己骨血滋养宿魂花，这样就可以永远留住逝世之人的魂魄了。”
“那么哥哥的师尊，又或是...霜儿的娘亲，就永远都不会离开了。”
少女的声音变得雀跃而又鲜活。
温时也动了动手指。
若是他没记错，褚晓霜是归元宗掌门之女，而且归元宗夫人健在。
但褚晓霜口中逝世的娘亲，又是怎么一回事？
“哥哥，霜儿最初知晓一切时，确实很怪你。可哥哥曾经对霜儿那番好，现在又乖乖地跟着霜儿下来了，过往有再多的芥蒂，霜儿都不想再计较了。”
“哥哥，我们像从前一样好吗？”
地窖昏暗的烛光里，褚晓霜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温时也看着她那双琥珀似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盯着他。
那眼里似乎有漫天星辰，与在地上时冷漠的眼神全然不同。
似乎这样的褚晓霜，才是他记忆中的褚晓霜。
可却有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褚晓霜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那微笑依然如过去般甜美动人，可嘴角的弧度却又莫名让他瘆得慌。
温时也攥紧手指，视线颤抖地向上移去。
只见褚晓霜脖子后挂着一根血淋淋红线，配上那微笑，褚晓霜就好似一个被人完全操控住的人偶。
“砰”的一声，地窖内的烛光轰然熄灭了。
褚晓霜朝他逼近过来，“哥哥，你在看什么？”
温时也被吓得直往后缩，可他身体无法动弹，只有震颤的瞳孔证明他此时有多恐惧。
褚晓霜咯咯地笑了起来。
“霜儿，别闹。”
一道极低沉压抑的男声从远处传来，褚晓霜的脸上立马露出雀跃的笑容，她站直身体，眨了眨眼朝声源处跑去。
“城主哥哥，瞧，我把阿也哥哥带来了。”
温时也的视线随着褚晓霜的背影移动，那根血淋淋的红线在他面前面前膨胀，逐渐变得跟麻绳一样粗，吊着褚晓霜的脖子。
而褚晓霜的后背上趴着血淋淋的一个水鬼，那水鬼枯瘦如柴，被血浸泡的身体下露出绿色的骨骼。
注意到温时也的视线，那水鬼转过头来，没眼白的黑色瞳孔直勾勾盯着他，对他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来。
温时也呼吸倏然紊乱，鼻间潮湿的气息几乎将他吞没。
那水鬼的眼神过于怪异，似乎能看穿他内心最恐惧最害怕的一面，在悠悠地对他说——“温时也，醒过来吧，醒过来吧。”
“你体内罪恶的化身早就藏不住了。”
“呵呵呵呵呵呵。”
那水鬼怪异地笑起来，冲他伸出又细又长的绿色手指，“释放你最真实的一面，和我们一起沉沦吧。”
温时也体内的血液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股恐慌爬满他的全身。
过往在朝溪山时的片段突然一闪而过。
他的眼前浮现了师尊的脸。
“别动。”
他的脖颈突然被一只极冰凉的手按住，一股阴森气息沁入他的鼻子里。
师尊的脸倏然在他面前消失。
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抬起眸来，面前的男人穿着如夜色般的黑袍，脸上戴着黑色面具，只露出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眸来。
温时也莫名觉得熟悉。
“你体内的脏东西，有了罗刹市气息的加持，倒是愈发肆无忌惮了。”
男人嗤笑一声，按住他脖颈的修长手指深陷进他皮肉里。
低沉的嗓音里染了明显的不屑和不满，“泽月仙尊自诩无所不能，神通广大，他难道就没发现你体内的秘密吗？”
“温时也？”
温时也挣了挣脆弱的脖子，看着面前的神秘男人，并没有太震惊道：“是你。”
“呵，是我。”
男人居高临下望着他，“我早知道，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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