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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的火光冲天而起时,苏御正握着新式织机的改良图纸。
那火光映得他瞳孔发亮,却不是慌乱——倒像是猎手看见猎物入阱时的兴奋。
白雨晴带着玄甲卫撞开偏门时,正看见他用炭笔在图纸背面画着什么,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利落的刀疤。
"水龙车已经架好了!"
她的陌刀在火光中泛着冷芒,"但那些酸儒堵着正门不让救火!"
"让开!专业救火的来了!"
苏御抄起案上的牛皮水袋,跟着她往外冲。
路过演武场时,他顺手抄起架上的虎头盾——这东西用来砸门或许比讲理更管用。
火场里浓烟滚滚,白雨晴一脚踹开挡路的学子,铜扣腰带在火光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都给我让开!再挡路按纵火同谋论处!"
她身后的女兵们推着改良水龙车跟进,齿轮转动声混着人群的惊呼声,竟比战鼓还震耳。
苏御揪住个想往黑影里钻的青衫学子,指尖按在他剧烈跳动的脉搏上:"说,火怎么起的?"
"我、我真不知道..."
学子的视线心虚地乱转,突然被白雨晴扔来的油罐子砸中脚面——陶片迸裂处,金黄的菜籽油正顺着青石板缝往外淌。
谢道韫抱着一摞焦黑的书册从书库冲出来,发间的玉簪不知何时烧断了,墨发狼狈地粘在汗湿的额角:
"他们专挑《女戒新编》和《农桑辑要》烧,其他书库完好无损。"
她翻开一本残书,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纸,"这是国子监司业的笔迹。"
金銮殿的蟠龙柱下,老祭酒的白胡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芦苇:
"陛下明鉴!老臣昨日一直在慈恩寺抄经,断无纵火烧书之理!"
十五岁的小皇帝赵景年盯着御案上的油罐子,突然想起今早母后说的话:
"若真在乎圣贤书,何必将女子教材烧得最干净?"
他清了清嗓子,指尖敲了敲谢道韫呈上的账册:
"朕问你,女学堂的《黄帝内经》抄本,为何会出现在灰烬里?"
老祭酒的脸霎时比地砖还白。
白雨晴忍不住往前踏了半步,绣春刀的吞口在晨光中闪过冷光,却被苏御不着痕迹地挡住:
"陛下,臣有一策。"
他展开那份羊皮卷,
"设六司女官,掌教化、医药、百工之事,凡女子有一技之长者,均可应试。"
"荒谬!"
老祭酒跳起来,却被小皇帝拍案声吓得一哆嗦,"朕的太奶奶还是开国女将呢!"
赵景年抓起朱笔,在奏疏上大笔一挥,"准奏!即日起开女科,首批录取百人,由镇北王和白爱卿督办。"
女官选拔那日,贡院外的槐树下挤满了人。
卖糖葫芦的老汉踮着脚往里头瞅,就见穿粗布裙的农家女正跟穿罗缎的千金小姐并排站着,前者手里捧着新式纺车模型,后者抱着一箱草药标本。
"快看!"
白雨晴用
elbow
捅了捅苏御,"你徒弟来了。"
只见谢道韫站在算学科考棚前,素色襦裙外罩着监考的绯色坎肩,正在给考生分发算筹。
一个国子监生员躲在树后偷看,手里的《春秋》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他的目光正盯着沙盘推演区,那里有个穿石榴红裙的女子,正用算筹摆出《孙子兵法》里的"十面埋伏"阵。
"那是李侍郎家幺女?"
苏御挑眉,"听说她把国子监的兵法教头都赢了?"
【滴!检测到特殊人才:】
【周若男,纺织匠之女,改良多锭织机图纸已存入系统】
【林妙音,医庐传人,掌握苗疆百毒解法】
苏御眼睛一亮,从袖中摸出个牛皮本子,飞快记录着:
"把这几个名字标红,等考完直接送去工部和太医院。"
三更天的国子监墙根下,三个影子正蹲在草丛里。
白雨晴用匕首尖在青石板上画着路线图,月光掠过她发间新别上的"女官督办"银簪:
"子时三刻,我带玄甲卫堵前门,道韫你带女学生从后墙进,周娘子负责贴告示。"
"真要...真要往他们墙上贴啊?"
周若男攥着浆糊罐子的手直发抖,改良织机的图纸还藏在怀里,"听说国子监的博士们最要面子..."
"他们烧我们书的时候怎么不想面子?"
谢道韫往袖口塞了叠宣纸,指尖沾了沾月光下泛着银光的墨汁,
"放心,我写的都是算学题,保证他们看了比挨骂还难受。"
次日清晨,国子监的朱漆大门上贴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把老祭酒算错的税银数目列成竖式的,有把学子闹事的"战术漏洞"画成沙盘图的,最绝的是幅《夫子夜泣图》——画里的老学究抱着《女戒》掉眼泪,旁边配着一行小字:
"怕被女子比下去,就烧书灭口?"
"王爷!出大事了!"
王修冲进工坊时,苏御正在调试十二锭织机,梭子"咔嗒"一声卡在齿轮间。
他看着气喘吁吁的下属,突然想起去年蝗灾时,这人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喊"蝗虫过境",结果被他派去教农户用鸡群灭虫。
"慢慢说,"
苏御抽出帕子擦手,"是国子监博士集体辞职,还是有人把孔夫子像涂成了女相?"
"都、都不是!"
王修扶着织机直喘气,"是...是三十七名博士联名辞官,说要'以退为进,正我朝学风'!"
工坊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织机齿轮转动的声音。
谢道韫放下手中的《天工开物》,目光扫过苏御微微上扬的嘴角——她太熟悉这个表情了,每次他要放大招时,嘴角就会这样翘起来。
"系统,"
苏御擦了擦指尖的机油,"调出全国书院师资名单。"
【滴!检索完成:通过新式考核的举人共三百七十二人,其中女性四十八人,含算学、农学、医学专精】
"有意思。"
苏御摸出刻着"国子监祭酒"的象牙令牌,"传本王令:即日起,国子监停用四书五经旧教材,改用《算学启蒙》《农政全书》。
所有教师重新考核,包括那些'辞官'的。"
他顿了顿,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
"对了,考核官就由女学堂的优等生担任吧。"
白雨晴匆匆赶来时,正听见苏御说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那些老顽固要是知道,给他们出题的是上个月还在卖豆腐的小娘子,不得气晕过去?"
"晕过去?"
苏御挑眉,"他们现在正聚在孔庙前呢,说要'以死明志'。"
"我带玄甲卫去抬人?"
白雨晴摸了摸腰间的绣春刀。
"不必。"
苏御转身从架上取下件玄色大氅,金线绣的"镇北王"三字在灯下泛着冷光,"让厨房熬点姜汤,本王要去孔庙前开堂讲学——讲讲什么叫'学以致用',什么叫'男女平等'。"
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谢道韫一笑:
"记得带上那叠算学题,等会儿让国子监的学子们现场演算——就用女学堂的考题。"
暮春的风卷着槐花掠过贡院,白雨晴看着苏御披风上猎猎翻飞的金线,忽然想起初遇时他蹲在田间教农户分苗的模样。
那时她以为这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却没想到,他随手撒下的种子,正在长成遮天蔽日的大树,将旧世界的阴云,一点点撑开。
孔庙前的石阶上,苏御展开一卷《女史箴图》,笔尖在"妇德尚柔"四字上重重圈住。
几百名学子屏息看着他,身后是正在往墙上贴"女官录取名单"的女兵们,浆糊的清香混着槐花甜,竟比往年的焚书香更让人清醒。
"所谓圣贤之道,"
他的声音混着远处的钟鸣,清亮得能穿透云层,
"从来不是让你们抱着旧书掉眼泪,而是让天下人,都能凭本事,在这世道上,活得堂堂正正。"
话音落下时,不知哪个学子突然鼓起了掌。
掌声像春日的溪水,先是细细淙淙,继而漫过石阶,漫过碑林,漫过整个长安城——在这个暮春的清晨,大晋朝的风,终于吹进了紧闭千年的学宫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