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宇眼见切进皮肤里的刀刃，已经有血液渗出，不由色厉内荏地叫道：“曹尘！我是樊府四郎，你敢杀我？”
一旁的卢媞已经扑到挂在牢外的钥匙串上，慌忙在门口试着锁。
“哦？”
曹尘好整以暇地瞥一眼樊宇，笑道，“樊府是刑部侍郎的宅院，曹某自然不敢杀你，但……若是妖邪呢？”
他的话令樊宇心里一突。
“我等与樊四郎下地牢查找线索，恰撞上一只妖邪，激战之下，樊四郎英勇牺牲。你觉得这份卷宗如何？”
曹尘微微下压刀锋。
这是想假借妖邪的名义杀他。
樊宇慌了神，连忙央求道：“曹右甲，有话好说！之前都是樊某嚣张跋扈，不懂事，一时冲撞了你们……”
哐当。
那边的锁终于被打开了。
卢媞冲过去抱紧了那美妇人，哭道：“阿娘阿娘，您怎么样了？”
裴十三替她解了手上的锁链，将她从囚禁的状态放下来。那美妇人全身颤抖，听到卢媞的叫声，手摸索过去。
“阿媞……是、是你吗？”
妇人的手摸上卢媞的面庞，眼睛里却一片空洞，有泪水从中滴落。
盼再见，终再见。
卢媞见到了自己盼望的阿娘，可阿娘却再也没有能力看见她。
曹尘押着樊宇进入牢房，刀锋再次压紧，立即逼得樊宇解释道：“她被二伯刺瞎了眼睛，治不好了。”
卢媞“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妇人将她的脑袋抱在怀里：“好娃、好娃，阿娘不苦，你也莫哭，只要你活得下去，阿娘心里就满足了。”
她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却像是刺在卢媞心里，勾起她的无限悲伤。
卢媞蓦然拉住她，转身向曹尘下跪：“曹阿郎，我求求您救救阿娘，您救救阿娘，只要您愿意救她……”
她咬住嘴唇，叩在地上，泪水湿了地面，“我什么都答应您。”
一件衣袍披在了美妇人身上，遮住她裸露的身躯，曹尘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这是樊府，现在你就是妖邪。”
说完，他看向樊宇。
樊宇一惊，连连后退，摆手道：“曹右甲放心，此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不，我会给你们作证，她就是妖邪！”
他生怕曹尘杀人灭口。
“这刀给你，你押着你阿娘。”
曹尘将刀柄塞进卢媞的手里，说是押着，其实是让她护着她。
唯有假借妖邪之名，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将其带出樊府。
“再往里看看。”
曹尘没提卢媞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的事，他如今陷在京城的局里，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没心思关心这些。
“你在我面前公然造伪案？”
裴十三走出牢房问道。
曹尘看她一眼，毫无担忧地问道：“怎么？裴队使打算去揭发我吗？查错案罢了，这世上哪个公差不错案？”
第一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道理。这一世，他又如何会看不清。
到时候镇邪司问起来，他只推说自己经验浅，办错了案子，顶多受些责罚，还不至于被革职或问罪查办。
“呵呵，曹右甲果然精明。”
裴十三露出她一贯以来的温婉笑容，话锋一转，“你、做得很好！”
说完，她大踏步走向地牢深处。
曹尘跟上去。
“这是水牢和木牢，这五座牢房以五行命名，又合称为五行牢。”
樊宇最后走过来，指着左侧种着荆棘植物的一间牢房和右侧灌满了水的一间牢房说道，“秦夫人是死在水牢。”
曹尘顿时明白过来。他的猜测没错，秦珊珊就是被折磨而死的。
“那瑶娘呢？”
裴十三追问道。
“瑶娘……是死在木牢，我来的时候她就死了，尸体也已经妖变了。”
樊宇摇摇头，说道，“这木牢和水牢比刚才的金牢更折磨人。”
“实不相瞒，秦珊珊与我本是青梅竹马，我也不希望她死。可恨二伯趁我在武院习武，以权势夺走了她。”
他有些意兴阑珊，“若是可以，我甚至想为她报仇。两位，地牢就这么大。你们想看什么，就自己去看吧。”
裴十三蹙了下眉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种故事。她走到水牢前面，透过上方的孔洞向里观望，水里很黑。
“曹右甲，妖邪似乎不在这里。”她摇摇头，觉得曹尘找错了方向。
曹尘也检查了一遍木牢，来到水牢前，只见里面灌满了水，只有上方留了孔洞观察，没有灯，所以很黑。
“看不清楚。”
他取下一盏油灯，凑到孔洞前，终于看清里面的水色有些浑浊。
但是空荡荡的，并无他物。
“这水牢怎么用？”
曹尘转身向樊宇问道。
“以金牢利器镂刻人身，而后投入水中，这水里养了蛇、蝎等物，会因嗜血而钻入其下体，令其痛不欲生。”
樊宇摇头解释道，“凡经水牢者，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二伯昨夜定是生了什么气，刻意致她于死地。”
曹尘和裴十三眼神微凝，被樊玉林这种恶毒的做法给惊到了。
“好一个刑部侍郎啊！”
曹尘轻叹一声，转身将油灯放回原来的位置，“那水里的蛇蝎呢？”
现在这水里是空的。
“被妖邪吞了。”
樊宇再次解释一声道，他的脸上有一股沉重，似乎真的很伤心。
“秦珊珊……”
曹尘眼前掠过当日在品宣楼里见过的这个女人，她虽然心里有些恶毒、扭曲，一心想将李玉瑶踩在脚下，但是自身也是个可怜人，嫁入樊府就是一场劫。
那樊玉林看似斯文气派，有朝中重臣的风范，但没想到背地里竟是如此面目，当真是令人不敢想、不敢认。
“可恨，此事不归镇邪司管。”
裴十三一掌拍在水牢的墙壁上，她心里极其看不惯这种衣冠禽兽。
“看来妖邪确实不在此地。”
曹尘也摇摇头，叹道。不过，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事。
“回去问问樊侍郎。”
裴十三气不过道，说着她就打算折返，找地牢外的樊玉林算账。
“等等！”
曹尘却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重新落在水牢墙壁上，“水从何来？”
裴十三一怔。
水从何来？
是啊！这里是地牢，这些水是怎么灌进去的，难道樊玉林还安排仆役每天进来添水，折磨完再命人换新水？
樊宇骤然转身，往外奔逃。
“不好！”
曹尘才喊出声，就听水牢里“哗啦”一声响，有水面破开的声音，而后就从墙壁里轰然撞出一颗惨白的脑袋。
吼！
那怪物咬向裴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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