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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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冬季的海风寒冷而锋利，我站在洁白的岛屿沙滩上，不远处的私人码头还停着几架属于别人的快艇，脚边倒着两具尸体，鲜血正从我的头发末梢往下滴落。
而我那个据说应该在欧洲公干的男朋友则是神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且更神奇地用枪指着我，表情阴郁得仿佛下一秒要扣动扳机杀我灭口。
——这一幕如果放在电影里，那就是狗血名场面。
太宰治垂下了枪口。
海风吹得他的黑色卷发微微晃动，表情也恢复了正常而温和的模样。
“我来救你了。”
他深情款款地说，“抱歉，刚才那个家伙离你太近了，这很危险——你应该没注意到他的左手袖管里还藏着东西吧？”
我低头一看，伸脚踢了踢这个家伙的左手袖管。
里面果然滚出了一把袖珍的、被保养得很好的微型手.枪。
然而我心中的那块石头却一点点地沉下去。
太宰向我走过来，似乎并不介意我身上的血，他微笑着张开手像是想要拥抱我，而在他的身后那些树林里传来了交火的声音。
“什么声音？”
我说。
“啊，是我那些没什么用的部下们在追捕残余分子而已。”
他漫不经心地走到我面前。
然后我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砰！
天知道我这一拳用了多少力气。
太宰瞪大了没有被绷带所遮掩的剩下那只鸢色眼睛，一头栽倒在柔软的沙滩上。
我的拳头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已经失去了异能的威能加持，但就算这样，我依旧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拳。
“你……”他捂着瞬间就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面露苦笑，仿佛要包容我的小脾气，“抱歉，是我来晚了，你随便怎么生气都……”
我冷冷地打断他：“还不说吗。”
“……说什么？”
他一脸吃惊地看着我，从沙滩上坐起来，却没有立刻站起身。
“太宰治！你到现在……到现在还想着骗我！”
我浑身发抖地喊出这句话。
随着我指出这个问题，他脸上的笑容似乎愈发深重了，因为被我打了一拳而红肿起来的脸反而看起来笑容扭曲。
“说说看？”
“其实我自从被绑架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拼命压抑住要痛哭出来的念头，努力保持声音平静，“直到刚刚那一枪，我终于想清楚了。”
“我们交往了足足一年的时间，谁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我的父母没有，你那边的人也没有，我依旧是个普通人，没有人来威胁我，更没有人绑架我。”
“但为什么……在你决定将你的朋友，也就是织田先生介绍给我认识以后，事情就变了呢？”
我质问道。而他只是一手捂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我，鸢色眼眸中的阴暗几乎要化实质。
“你以前从来没有带你的手下出现过在我家附近方圆三公里的范围内，每次来找我都是一个人，甚至连在河边跳河都是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偏偏那天痛骂你学生芥川君的那一幕会被我撞见呢？当时我离开家门走路还不到五分钟啊！”
“……只是巧合而已。”
太宰回答我。
“不是巧合。”
我冷酷无情地反驳道，“那是因为过去的你很注意保护我的个人信息，想见我的时候都会孤身一人前来！所以你的敌人找不到我，他们甚至不知道你有了一个女朋友。但是……如果当这份情报是你本人泄露的，又会怎样呢？”
太宰治顿时笑了，只是看起来有些凄凉。
“你的意思是？”
“你那天责骂芥川君违背你的意愿，私下处决了一个潜伏在队伍中的卧底，但有时候……卧底的数量不止一个。”
我用大拇指一指身后的尸体，“我刚刚才想起来，那天在那些看到你我亲亲抱抱的手下中，就有这个鹰钩鼻男人。所以，他其实原本是弗雷德里希所在组织的间谍，但被你利用后，成为了你的双面间谍。”
“在你有意无意的情报泄露与暗示下，鹰钩鼻将这件事通报了上级组织，于是弗雷德里希今天将我抓到了这里来。但是同时你让鹰钩鼻要保护好我，不要让我受到太多的欺辱。只是你没想到他会跟我坦明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刚才那爆头的一枪，阿治你根本不是要保护我的安全，而是……怕他说漏嘴。”
“你是在杀人灭口！所以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设计的一场局……借刀杀人罢了，你在德国逼迫得他们不得不动手想办法遏制你，自然这把‘刀’就会砍在我头上来了。”
我轻声补充道，“我说完了，你现在想杀我了吗？”
轰隆隆！
雷霆在我们的头顶翻滚，我和他都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起变得黑压压的云层。
“……你怎么会这么想？”
太宰终于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怎么会杀你？”
“你不是自己亲口说过‘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吗。”
我嘴巴上嘲讽着笑起来，内心却仿佛被千万把钢刀同时刺伤，“别否认，我都知道你和那家伙的谈话内容——哦，谢谢你还打算事后替我报仇，但是不需要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那都是在跟他撒谎！我其实一天前就从欧洲秘密返回了！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随意暴露我的真正所在地……”
太宰看起来极其罕见的手足无措，情绪十分焦虑地跟我解释。
“你看，我一结束通话后就立刻带人过来救你了……我真的没有扔下你不管……”
说实话，我已经不想看他是什么表情，也不想再听他的解释了。
问题的重点早已不是他是否会带着人来救我，亦或者这次事件是否真的是他设下的局。重点已经演变成为“他根本不信任我”。
太宰治不信任我。
或者说，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人真心爱他。
我甚至开始怀疑眼前之人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里，到底有哪一句是真实的。
这两年来，我听他说过很多话语。
好的，坏的，嘲讽的，温柔的，隐晦的，直白的……还有那些层出不穷的试探，一环套一环的险恶局面。
我累了。
我终于意识到，如今的我根本没有办法拯救他——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想努力拯救自己。
这段维持了两年的初恋，我终于累了。
我挥了挥手，他的话头应声而止，垂着双手，惴惴不安地看着我。
如果是以前，这个男孩子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是会心软，但是这一次我宁可长痛不如短痛。
“太宰治，我们分手吧。也许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期待，但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等等……”
我猛地往前一跳，避开了他试图抓住我的手腕的那只手，然后我回头看着他笑起来：“阿治，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异能吗？我展现给你看呀。但是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熟悉的热意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在冷冽的寒风与永不停歇的浪潮拍打声中，我化身长达十几米的碧眼青龙腾空而去，剩下他一个人呆呆地、孤零零地站在沙滩上，抬头一直仰望着我。
往前飞了数百米后，我眼眶中忍耐许久的泪水终于掉下来。
与这轰然响的天地间的大雨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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