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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西斜,宫墙上影影幢幢。

聂云间向着远处瞥了一眼,收回目光。

那里仿佛有一个白影立着,不像人,像是匹马。宫道上出现不戴辔头不上鞍具,随意行走的马匹实在是荒唐,但这宫中荒唐事何止一件,有匹马又怎样呢?

再看过去,那匹马就不见了。

宫人们在前面引着,虽然天还没暗,但走在最前面的已经掌起了灯。两团灯火晃来晃去,照得人镀上层铜色,大墓前悬灯的童子像一样。

聂云间抬头看向重重深掩的宫门,只觉得它像是无光的兽窟,他再向前走一步,就会有什么从阴影里跃出来,猛地叼住他咽喉。

没什么犹豫,左相直起后背,从容地一直向前去了。

秋狝此事,安排好了梁杜,提点好了刑部细查,甚至安置好了救驾的祥瑞,怎么能忘了同样救驾的左相呢,难道左相没长白毛没带神光,就不算个祥瑞了吗?

……可能确实不算,但于情于理肯定要赏。

御书房点着灯火,不知为何却有些暗,陈设垂帘的影子模糊不清,好像化在了什么里面。两旁金炉烟雾袅袅,烟气沿着炉上金银花纹流淌下来,活物一样缠着他的衣摆。

聂云间跪下,漠然地平视着,不去看上首的圣人。他看着恭谨,沉默,好像又变成了最初在朝堂上的那尊玉像,既没露出一点对赏赐的期待,也没有什么厌恶与抗拒。

封赤练屏退周围的人,自上首走了下来。

年轻的圣人没着冕服,身上的衣服是深绛,绣着淡淡的银色纹路,衬得那张脸过分白皙,甚至有些不该出现在一国至尊身上的病气。她慢慢地走到聂云间身前,注视着他弯下去的肩背,聂云间抿紧嘴唇不言不动,仿佛不是等赏,是等一个宣判。

啪,窗边的烛火爆出一个火花,圣人的声音也落下来。

“你为什么救我?”她问。

奇也怪哉,这话不像是圣人对一个臣子说的,倒像是两个同龄人之间传出来的。被救的那个好像还有点怨恨,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聂云间拦了哪个一心求死的灰心人。聂云间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他抬头,望向封赤练。

他看到的是一张苍白的,有些神经质的,牙关紧咬的脸。它一点都看不出朝堂上的慵懒和玩味,倒是十足像一个无权的小皇帝了。

“你为什么救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根本不想救我!你何必……你何必伸出那只手去?”

这是什么意思,那妖孽又换了什么新手段来试探他?聂云间神色不变,回一句没有错处的话:“为人臣者见陛下陷于险境,无不护驾之理。”

封赤练很轻很急地抽了一口气,好像被这个答案吓到一样。她忽然也跪坐下来,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脸上带着点落水者看到浮木的希冀:“你不想救我,但还是救了,是你也能看到对不对?你也能看到……那个东西。”

冰塑雪雕的玉像没被放在肩膀上的手捂化,他和她目光一碰,就移开垂落。

“请陛下明示。”

抓着他肩膀的手微微战栗,那颤抖从她的指尖一直传到他的肩胛,敲得他的心脏微微有些缩起来。封赤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慢慢收回手去,露出一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那张脸更白了,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她不是手在发抖,她是整个人都在轻轻战栗。

“你们都一样,都拿一样的话糊弄我,都装傻充愣装作看不到,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帮我,愿意帮我……”

她用力抽了一口气,仿佛被逼到角落里的什么小动物爆发出怒气,“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我还以为你能救我呢……哈哈,哈哈,我在想什么啊……”

“根本没人能把朕从那个东西手里救出来……!”

这声音太尖锐,带着要撕破喉咙一样的崩溃,霎时间就在聂云间缩起来的心脏上割开一道口子。就在这不到十息的时间里,那颗能殿试夺魁的头颅飞快地运转起来,撞翻脑袋里所有冷漠的搪塞,踢开所有压抑的厌恶和不得已的掩饰。

她这是怎么回事?聂云间一字一句地问自己,难道不是什么把戏,什么蛊惑人心的话术?

他像是一个举着长牌的盾手,谨慎地等着对方拔出刀或者枪来,但封赤练既没出刀也没出枪,她噔噔噔跑回桌后,抄起笔来龙飞凤舞地写了什么,啪地就扔给聂云间,自己蜷缩在座位上不动了。

不用伸手去翻这是什么,就凭他一目十行的本事,扫一眼就能看出来上面写的是他护驾有功赏赐给他的东西。可能是金玉布匹云云,也可能是要给他加个什么名号。然而这一瞬间,在那卷写这东西的谕旨丢下来的一瞬间,聂云间的注意力忽然就全都飞到了封赤练身上。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一个极大的错误——

她身上的蛇影没有了。

那些包裹着她,时而散作千百不断扭动的细蛇,时而合成一个巨大蛇形的黑影消失了,露出一个虚弱且被折磨得神思不稳,却十足像活人的圣人。

那时自己救她时她的影子是什么样的?聂云间忽然记不清了,他震悚地抬起头看向封赤练,忽然有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升起来。

圣人果真是妖孽吗?

还是说……圣人只是被妖孽所挟制?

一瞬间过去无数奇怪的细节好像连在了一起,她时而不知所措地听信身边人,时而又露出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表情,明明看起来有兴风作浪的力量,却被梁杜两党推来搡去无所适从。

难道圣人一直是同一个人吗?那妖物难道就这么轻易地篡夺了皇位,冒充了天家后嗣而没有一个人认出来?王朝的气运何以衰败到这种程度!

若是圣人只是被妖邪所缠,他却视而不见,任凭她夭折……

那他就算是自悬梁上,也难赎其罪了。

封赤练蜷缩着,不动,和所有发过脾气之后筋疲力尽的年轻孩子没什么两样。聂云间纠结着,终于还是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

“陛下?”他轻声唤,“陛下?”

她不理他,怄气似的把脸扭到一边,周围烛火不明,两个人都好像没在阴影里。聂云间扶着她手边的桌案单膝跪下。

“陛下,臣也不知所措。”

封赤练转了一下眼睛,只是往他脸上瞥了一眼就转开。“你领旨退了吧,”她闷闷地说,“朕不必你做什么了。”

聂云间当然没有退,他望着封赤练,脸上的表情逐渐认真:“陛下,臣不过是肉骨凡胎,恬居此位四年,朝中党羽林立,先帝猝崩,臣人事掣肘,天命……亦难窥知。”

“但是。”

“臣自布衣起,蒙皇恩而居庙堂,先帝之恩,百死不足报。陛下是先帝子嗣,臣此心此命,亦当忠于陛下。”

聂云间半跪立着,把声音尽可能放得轻缓,这个要么面无表情,要么露出因憎恶而锋利的眼神的男人,忽然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身上的棱角,像一只把喙掩盖在翅膀下的鹤:“请听臣说。”

“臣不知陛下所遇何事,也不知臣双眼所见是真是假。”

“但臣要试一次。”

封赤练转过脸,这一次聂云间没有移开目光。“陛下,”他问,“臣能相信您吗?”

那双眼睛澄澈,平静,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毅。它映照的那位圣人好像愣了愣,然后轻轻点头。

“臣,能看见陛下背后有如蛇的影子。”在得到答复的同时,聂云间沉声。

气氛在这一刻改变了,说出来的瞬间他甚至做好了就此血溅当场的准备。或许圣人会突然变成一条蛇,勒住他的咽喉,扭断他的骨头。即使如此死去,他也能称得上问心无愧。

圣人的确扑了过来。

聂云间闭上眼睛,只觉得肩膀被撞了一下。封赤练趴在他肩膀上,终于哭出声来。

“终于有人看到了。”她哭着说,“那条蛇纠缠了我半年,我以为……我以为……”

聂云间张着手臂,任由她这么抱着他,眼泪落在衣领上,很快就把它濡湿。痛苦随着这湿意渗进去,激起一层一层的懊悔。

他之前在做什么!他那样冷漠,甚至于不敬地对待她,对她所陷的险境置若罔闻,朝中权臣各怀心思地操纵,摆弄,利用她的时候,他甚至想同友人诋毁她是妖孽。

聂云间,你何能为人臣!

封赤练只是哭了一小会,她慢慢直起身,眉心微蹙地看着他。

“我尚在绛山时,有一条赤蛇于雷雨夜躲在我床下,我哀怜它躲避雷劫,没有把它赶出去。”

“之后我梦见它对我说,我是龙雏,不受雷劫之苦,既然心怀慈悲同情它,何不把这身骨赠与它,我自然不从,但它却缠上了我。”

“从绛山离开这数月里,我时常浑浑噩噩,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醒来时看朝野众人也茫然。梁、杜两人皆心机深重,我不敢把事情据实以告,连红谄媚,我也放心不下。那时你看我如见仇雠,我害怕你,也不敢召见。那日在马蹄下,我想死也就死了,和这妖孽同归于尽并不坏,你却救了我。”

苦涩从舌根漫上,聂云间想起她面不改色面对惊马的样子,那时他只以为一切都是妖孽安排,岂知她是心如死灰才面无惧色。

“那匹白马……?”他试探地问,封赤练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白马从何而来,但它气息清正,不像是蛇妖所为,我暂且把它放在园中,若它真是祥瑞,那也能限制妖魔,若它就是妖魔的诡戏,就让它冲着我来吧,我到底是天下之主,应代天下受劫。”

少年圣人羸弱,苍白,却在说那句话时爆发出勃勃的英气。聂云间心一沉,抓住她的衣袖:“陛下不可自轻!”

“尚有臣在,纵使有劫难,也该臣先受之。”

他腕上衣袖随着这个动作滑下来,封赤练看到红痕,咦了一声:“左相手腕上这是……”

聂云间拉回衣袖,踌躇一下还是据实以告:“臣那一日上朝之后,腕上莫名就多出了这痕迹,在那之后夜中时有怪梦,故而惊弓之鸟了些。”

她的嘴角颤抖了一下:“可恨!那妖魔纠缠朕一个还不够,居然连左相也……”

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封赤练忽而将发上固定发冠的簪抽了下来抵在自己手腕上。

“朕虽幼弱,尚是天子!那妖魔半年来纠缠日甚,却不敢真夺舍,是朕尚有一身天家血脉护佑。今日朕以血染衣带与卿,妖魔再近,卿当以朕血震慑!”

一道艳色映入他的眼睛,聂云间箭步上前,抓住封赤练握着簪子的那只手。

“陛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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