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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善词三年前同母亲杨氏回南边的外祖家走亲时,于返程回京路上相遇的。

那一年,正逢善父在官场上升迁,许多事情缠绕脱不开身,不能随杨氏回门,于是杨氏便带着善词还有一干家丁婆子们独自回娘家。

从京城启程之时一行人乘的是马车,走官道,但长时间乘坐下来,善词难受至极,一到南边外祖家就病了一场,将养了数日方痊愈。

杨氏心疼女儿,于是回程的时候便弃车走了水路,乘北上的客船沿运河抵京。

刚巧那一年南方突遇水灾和饥荒,水路上一时流寇四起,善家主仆们的客船还没过吴州,便遇上了一群水贼。

那伙流寇乘着小舟趁夜色悄悄爬上客船以后,先杀了船员们、掌了舵,而后对船上十几户客人进行烧杀抢掠。

偏又是深夜,许多客人当时早已入梦,面对这群突然袭击且全都披挂带刀的寇匪们毫无招架之力,一时船舱与甲板上血流成河,哀嚎遍地,流寇们抢夺财物、奸婬妇女,如恶狼虎豹一般。

善家带的七八个家丁早已被杀光,只剩善词、杨氏并两三个婆子如待宰羔羊一般躲在船舱昏暗处瑟瑟惊惶,企图藏身在此躲避外面的流寇。

然流寇狡诈,很快还是发现了这一群妇孺,当即便把善家母女一干从船舱生拖硬拽了出来。

他们先是动刀杀了杨氏身边两个奋力抵抗的老婆子,而后抢光了善家母女身上所有的珠宝银钱,最后才看到了当时被杨氏死死护在身后的善词。

彼时善词年方十三岁,可模样却已经出落得十分标志,身量亦已长成。

几个流寇看到善词美貌的一瞬间便起了色心,不顾杨氏发了疯地阻挠,生生将善词拖了出去,强按她在地板。

几个流寇开始宽衣解带,竟然想于大庭广众之下轮流行那苟且之事!

当时正是危急时刻,身边其实不乏有同行的男客,可面对凶悍贼匪,这些七尺男人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止,无一例外地只唯唯诺诺奉出财宝以求自己苟活,更莫论要他们上前阻止这群起了色心的狂徒。

而就在善词和杨氏万念俱灰之时,火光之中却突然跳出四五个着锦衣的带刀之人,其中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了正欲撕掉善词衣衫的流寇,随后两个同伙持刀上前,手上动作利落,刀光剑影下,几乎只用了几招便让此处的其他流寇们顷刻毙命。

善词当时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整个人瘫软在地不能动弹,杨氏也吓昏于原地,混乱当中,一个人影掠过杨氏,疾步走到了软在地上的善词身边,并迅速解下了他身上的披风,将衣衫凌乱的她整个裹了进去,而后小心温柔地扶着她的背让她坐起身。

善词年幼,又突逢这样的事情,整个人已经吓得不分是非,只本能觉得靠近自己的人都是坏人,于是发了疯地挣扎,抬手对着那人便是一个巴掌。

掌风落下的一瞬间,善词抬眸,却兀的撞上一张映照在火光下的少年面容。

她愣住了。

只一眼,那个人的模样,善词这一生便都不会忘掉。

少年郎君当时十六七的模样,五官生得并不出类拔萃,可胜在端正清俊,尤是一双眼睛,澄澈、宁静,像是质地温润的和田白璧,他的眉心长了一颗小小朱砂痣,像普度众生的慈眉善目的佛。

受了善词一巴掌,他也并不生气,反而耐心温柔地抚慰她:“小娘子莫怕,我并不是坏人。”而后,他又对瘫软在旁的杨氏温和道,“这位夫人,请护着这小娘子躲在晚生身后,晚生的人会清理掉船上的贼寇,很快就会相安无事。”

杨氏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这少年与流寇并非一伙,便带着身边仅存的一个婆子连滚带爬上前,将善词连披风带人一起搂进怀里,母女二人缩在甲板角落,躲在这少年身后,看着少年那些手下把附近的流寇全部杀光。

杨氏害怕这杀生场面,便捂住善词的眼。

而透过母亲的指缝,善词望到那个少年的背影。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江风吹动他衣袂飘然。

那个人不动如山地挡在她们母女身前,如同一扇最可靠的屏障,寸步不离。

登船的流寇们虽势众,却只会仗着人多以蛮力乱砍乱杀,与那少年公子手下训练有素、刀法迅捷、以一当十的锦衣人相比,全然没有还手余地。

加之有人趁混乱时乘小舟登岸找到附近的官府报官,官衙的人听闻江上动静很快便乘船抵达,天将明时,船上剩余的流寇便被全部缉拿归案。

一夜惊魂,活下来的人除了零星几个同乘,便只善家母女并那公子一行。

第二日天明后,众人在官兵的护送下弃舟登岸,杨氏方才感激涕零地向那位出手相救的公子行大礼答谢。

“昨夜若非是公子路见不平,只怕我母女二人便将丧命于水上,公子搭救之恩,我们母女无以为报,还请公子千万留下姓名与住处,待我等回京之后,必登门答谢!”

少年公子立在水岸码头,一行带刀的侍卫则恭敬安分立于主人背后,昨夜面对流寇时的腾腾杀气已经全然收敛。

“昨夜那般情形下,换了任何有良知之人,都不会视而不见,夫人不必将此事过分记挂心上,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那少年公子谦和道,“至于晚生的姓名与住处,有些不便告知,还望夫人见谅。”

善词那时半隐着身形躲在杨氏背后,只透过杨氏肩膀悄然望着那个人,觉得他立于阳光之下,整个人身上似乎都在发光一般。

他的救命之恩,他的宁静温和,他的极好修养,这些种种加注于他身上,即便他只是中人之姿,却仍旧让善词难以移开目光。

见对方不便告知家门,杨氏便也不再追问让别人为难,只再三真挚谢过。

言谈之间,那少年公子表示自己也是乘船北上,虽不抵京,但与她母女二人也有一段同道,又见番波折之下她们身边已只剩了个婆子,身上也无什么银钱,担心三人路上再遇到什么危险,便主动邀了杨氏同行,护送她们三人过汴州之后,再分道辞行。

杨氏感激,答应了下来,待那公子重新雇了只船,便同着他继续乘船北上回家。

那位少年公子是个极其恪守道义之人,同乘这段路途上,他以及他手下的人对善家母女照拂非常,却又处处不逾礼节,行动言语,处处都让人如沐春风。

他甚少跟善词言语往来,偶尔对上她也是谦谦守礼的君子举止,从不越线分毫,倒是善词总偷躲在暗处观望他。

江上风清日朗之时,他常会在船舷边沐浴着阳光读书抚琴,青衫落拓,浑然是谦谦儒生公子的模样,或是杨氏有时与他攀谈,他也恭恭敬敬回话,言辞间持重沉稳,不卑不亢。

透过杨氏与他的谈话,善词只知道他是离家四海求学在外,此次从南边北上,是要去涿州拜访一位当地的名师,之后在那里待上几年,潜心学习。

善词在暗处默默瞧着他,少女心事犹如船下江水暗暗涌流起来,她甚至希望这只船若是能再开慢一些便好了。

这样,就能再晚一点至汴州,这样,就能再晚一些与他分别。

然盛宴终散,分离的时刻还是如期而至,善词同母亲在汴州水路上与那公子分手。

临行前,那少年公子还好心替他们母女备了船只,亲眼送她们母女登船后,才驶船继续朝着北边的方向离去。

萍水相逢,不知姓名,不知身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留在了善词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离开的时候,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她,可他眉心那颗朱砂痣,却还是悄然生在了她心头。

一别三年,善词从未忘记那段同路之行,她曾无数次地想去涿州,想着或许在那里能够再见到他,可要与一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的人重逢,何其艰难?

而自从两年前开始与裴沉昭纠缠不休后,善词便愈发放下了这个念头。

再也见不到那个人,或许是好的,这样,她身边这些腌臜便牵引不到那人身上,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或能平安一生。

且以裴沉昭那样暴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若知道她心里藏了人,哪怕阻隔千山,他也必会倾尽全力把那个人从人海里揪出来杀了。

倒不如现在毫无往来的好。

善词飘远的思绪缓缓收回时,她人已立在裴沉昭身侧寸步处。

祭祀供奉已毕,裴沉昭执着她的手一边朝灵恩寺门外走,一边闲闲同她说着话,言语间,无非是抱怨住持年老啰嗦、供灯事宜繁琐。

而善词垂眸想着那年回京的往事,兀自出神,并没怎么把裴沉昭的话听进耳中,对他的回应也是有一搭没一搭。

裴沉昭蹙眉瞥她,神情已然有些不快:“在想什么?我说话你倒像没听见似的。”

“没有……”善词连忙收神,抬头冲着裴沉昭淡淡笑了一声,“只是昨夜没睡好,所以有些头昏。”

裴沉昭不置可否抬了抬眉:“我那儿有前些日子属国进贡的西域安神香,宁神静气最好,一会儿让人送去你府上。”

“多谢殿下。”善词低眸,心不在焉道。

裴沉昭只当她今日乏了,并未多虑,握了她的手继续朝灵恩寺大门的方向走。

方出大门,预备上车的时候,身后却突兀传来一道男子温润如玉的声音:“皇侄?”

这个声音响起的刹那,善词只觉得浑身一紧,浑身血液几乎倒流,被裴沉昭握着的那只手顷刻冰凉僵硬。

这个声音……

这个人……

那一瞬间,心口似有排山倒海的巨浪重重打来,善词身上颤抖,几近软了膝盖。

而裴沉昭闻言的刹那俊颜森寒,眉压下眼,瞳仁里顿时流露出许多不耐烦之意。

他滞了脚步,神色不快地停在原地转身,另一手则握住善词的臂膀,不着痕迹地将她拉到自己背后,只眸光阴戾地盯着那个自寺门中信步而出的男子。

善词藏在裴沉昭背后,眸光却越过他,一眨不眨紧锁着那个不断逼近的人,瞳孔震颤。

来人弱冠的年纪,身量颀长,穿一身月白色锦衣,头束玉冠,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作儒生雅致打扮。

他气质舒展,容貌虽然不及裴沉昭夭桃秾李的昳丽夺目,但也清俊爽朗,一双眸子静若平潭,望人时含笑两分,极其平易近人的模样。

尤其眉间一点朱砂痣,给他这张面容增添了一分佛相方有的超脱淡然。

他方停步,身后裴沉昭一干常随便扑通一声全跪了下去。

“庆王殿下金安。”下人们毕恭毕敬称呼。

“免礼。”裴元渡和善道。

庆王……

善词只觉得恍惚,整个人浑身瘫软,如堕云雾之中。

她自小知道京中有庆王这么个人,可是庆王为人低调,甚少露面,画像亦少得可怜,且他十五岁时便已离京求学,这些年也甚少有他回京的消息,别说善词一介小官之女,就是不少高门显贵,亦不知庆王何等相貌。

三年来,她想过回京时遇到的那个人许是富家少爷,许是衙内公子,亦可能是江湖侠士,但她从未曾料到,自己心心念念了三年的人,竟然是当今的庆王殿下,竟然是裴沉昭的小叔!这造化弄人何其可笑!?

裴元渡信步闲庭下了台阶,慢慢走至裴沉昭身前,温和道:“归京这些日子,咱们叔侄俩一直未曾得以见面,没想到今日倒巧,竟在这灵恩寺碰到。皇侄今日过来,可是替父皇及大哥点灯祈福的?”

裴沉昭冷冷哂笑一声,眉眼神情阴森彻骨:“裴元渡,少在我跟前摆长辈的谱。”

对方直呼姓名,裴元渡却也不恼,仍旧是和和气气的模样:“陛下为我父,东宫为我兄,论岁我虽只长你一岁,但身份上我便是你叔父,叫一声小皇叔也不过分罢?你说呢阿昭?”

“可笑。”裴沉昭阴戾凛冽的目光紧锁裴元渡的脸,扯出一个嘲弄的笑,“你觉得一个填房生的,也配让我叫叔叔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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