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荒谬!”

善词将正妻之位四个字和盘托出的一瞬间,裴沉昭眉宇间密布萦绕的阴云终于幻化成暴风骤雨。

他甩开善词的手猛地冲身站起,拂袖当啷一声掀翻了手边茶盏。

滚烫的茶水撒了满地,有一颗碎裂的瓷片贴着善词的脸飞掠而过,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心惊胆寒。

说出这四个字之前,她便猜到是这样的下场。

裴沉昭隔着一道桌案站在对面,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额角的青筋贴着肌肤突突地跳,他极力压抑着自己胸中的怒气:“阿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善词手脚冰凉,却硬着头皮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裴沉昭嘴角抽动着冷笑:“我看你是这段日子与我置气,气糊涂了。”

“我没有糊涂,我清醒得很。”善词咬了咬唇,横心道。

“若不是气糊涂了,怎生说得出这般荒谬之言?”裴沉昭反唇相讥,目射冷箭一般,“善家何等门第,不过五品翰林,要我去向皇祖父和父君请旨册你为太孙妃,你这不是存心要为难与我?阿词,我是喜欢你,但你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喜欢,就得寸进尺、无理取闹,肖想些不该的东西。”

善词握紧了手,仰头直言:“殿下金尊玉贵,善词一介寒门小官之女与您相较的确卑微,为您妾室也是抬举了我,可我誓不为妾。我父母年少夫妻,伉俪情深,即使膝下唯我一女,家父仍不纳妾,这么多年只守着家母一人。我在这样的门庭里长大,耳濡目染,自小便许愿将来如我母亲一般,做心爱男子的正妻,做他唯一的妻子。殿下既说真心喜欢我一人,那予我正妻之位又如何?两年来,殿下不肯松口,觉我出身低微不配为妻,那殿下便不是真心。既非真心,又何必苦苦抓着我一人不肯放过?”

裴沉昭听完她冗长一段话,冷戾笑出声:“阿词,不想与我过明路可以直说,何必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你知我身在天家,许多事情不可擅专,就故意说出这许多想叫我知难而退,倒是难为你多费口舌了。”

裴沉昭的眼睛如同两把锐利的剑戳在身上,善词只觉垂在两侧的手不停发抖。

她清醒地知道,凭自己的门第出身,能够成为皇太孙的侧妃都已是开了天恩,又怎么可能真做他的正妻?就算是裴沉昭本人同意,东宫不会同意,皇帝更不会答应。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不过是她给裴沉昭设的一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越过的关卡,好叫他绝了对自己的心思。可没想到裴沉昭眼光狠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说中了?”裴沉昭双手环胸,挑眉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黔驴技穷的戏子,“不装了?”

他绕过桌案走到她的身边,抬手轻轻一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对上自己。

分明已经咬紧了牙关,可身体却止不住地战栗,善词低喃,几近哀求:“……殿下天潢贵胄,金尊玉贵,善词蒲柳之质,实在不配。”

“配不配,也是我说算。”裴沉昭强横道,“阿词,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真心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得要死,我恨不得时时地把你绑在我身边,让你一刻也不离开我的视线。这些年,只要是我能给你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堆山填海般地给你送来?可有些东西,我心里愿意给你,却始终有心无力。”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我哪一日当真做了皇帝,可九五之尊亦有许多掣肘,阿词,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听我话一点呢?”

善词的眼眶通红,眉目哀戚婉转,分明是快要哭的样子,却一直没有眼泪掉下来。

可善词越是隐忍不哭,裴沉昭便越发偏执地想要跟她较劲,想要她哭出来,他抬手狠狠钳制住她的下巴,令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我是大陈的皇太孙,我父君是大陈的皇太子,我祖父是大陈的天子,所以终有一日,我也会走到父辈们的位置上。”裴沉昭拧眉,像是真的不明白,“我实在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皇太孙妾室的身份,比不过其他人身份低微的正妻?你有我的恩宠,还觉得不够么?”

“旁人予我恩宠,我便一定要接受?”善词的眸光中含着诘问,她声音很轻,字句清晰,“裴沉昭,两年了,你明知道我无意与你,又何苦——”

“无意与我?”裴沉昭一瞬如同炸了毛的猫,疾言厉色拔高了音量,“那阿词就是有意于旁人了?”

“我根本无意与任何人!”善词脱口而出,只觉得裴沉昭这逻辑过分可笑。

裴沉昭却置若罔闻,红了眼地咄咄逼问:“是不是那个嘉侯的二公子?你是不是喜欢他?还是你今日根本就是为了他才来求我的?你说,你说啊!”

情急之下,他一把钳制住善词的双臂,把她狠狠推在椅子上,一双手牢牢按着她的肩膀。

裴沉昭是习武之人,力气极大,况又少年性急,被善词这两句话惹得气血翻涌,心浮气躁,一时竟忘了下手轻重。

善词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胳膊骨骼作响的声音,两只臂膀几乎快被卸下。

她本能地想要挣脱:“殿下,你先放手……”

“我要你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嘉侯的儿子?你也想跟那个女人一样琵琶别抱,是不是?”裴沉昭像个执拗的孩子,钳着她的臂膀不肯松手,见她还在挣扎,竟如发了狂的兽,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说了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阿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

“我与你并无情意,我又何来琵琶别抱之谈!?”被捏住脖颈的那一瞬间,善词只觉得要窒息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发狠地拍打他,“……你放手,裴沉昭,你放手。”

裴沉昭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双目通红,目眦欲裂,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叫嚣了起来,走火入魔般一遍遍地道:“那个女人不要我,阿词,你也不要我……”

善词上被按在椅子上,她挣脱不开裴沉昭的禁锢,而掐在脖子上那双手越发的收紧,呼吸困难下,她原本煞白的面孔已经逐渐变得有些青紫。

听到裴沉昭提起那个女人,她知道自己已踩进了裴沉昭的雷池。

被迫与裴沉昭往来的这两年,她知道他口里的这个女人是绝不能提起的存在。

裴沉昭口里所说的这个女人,是他已逝的生母太子废妃韩氏,是他视之为此生奇耻大辱的一人,也是他身上一道十数年来从不愈合的旧伤疤。

这疤痕只要略微揭起一点,就会撕开他经久不愈的淋淋血肉,让他狂暴疯魔如同一头凶残的野兽,任谁也拉不住。

善词的指甲狠狠抠进裴沉昭的手背,抓出触目惊心的血痕,可他却还是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救命……救命。春种,春种!来人啊!”她一边拼命地抻直脖子渴求呼吸,脚下一边狠踹着桌案的一条腿,剧烈的摇晃把桌上的瓷具器皿尽数摔了下来,碎瓷尖锐的声音一浪接一浪,房间内打斗的动静不多时便传到了楼底,惊动了阿顺一干人。

而等他们冲上三楼推开雅轩大门的时候,善词被裴沉昭掐着脖子按在椅子上,小脸涨紫,已经气若游丝,连呼救的能力都没有了。

裴沉昭通红的桃花目里跳着被撩拨而动疯狂兽性,这种失了智的愤怒让阿顺这一干常随都怯懦地定在了原地,裴沉昭这时候什么疯事也做得出来,他们才不敢轻易上前撞枪.口。

“太孙殿下,你要干什么!”反倒是春种一个瘦弱的丫鬟毅然决然地扑了上去,发狠地一口咬在裴沉昭的小臂上。

这一口咬得又凶又急,下了死手,裴沉昭吃痛之下,捏着善词喉管的指节力道微微松了些。

“你又是什么东西?”他冷眸微眯,回过神来看向春种的眉眼中浮动着残暴的气息,有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戾气。

春种心惊肉跳,背后冷汗如雨,头颅上冷不防挨了裴沉昭重重一掌。

她原本也是羸弱女子,这一巴掌的力道直接把她掀翻在地,嘴角当场见血,但她心急如焚,只念着善词命将休矣,顾不得自己,转身便连滚带爬地往裴沉昭身边靠,一把死死拖住他的大腿,蝼蚁撼树般企图将他从善词身边拽开。

“皇太孙殿下是当真要杀了我们姑娘么!?”春种泣血悲鸣。

这划破寂静的一句,终于唤回裴沉昭的几丝清醒。

他俊容僵硬阴冷,神情忽然结冰一样地凝滞住,握着善词脖子的手臂陡然悬在半空,目光微微颤抖着下移。

善词原本白皙如雪的脖颈上,此刻遍布着青紫交加的指痕,看上去诡异可怖。

她美目紧闭,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只挂着一口气在。

“阿词……”裴沉昭大梦初醒一般,脸色骤变懊悔,慌忙松开了双手,“阿词你可还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本意并不想伤害她的,只是听见她说无意与自己的时候,心底深处仿似放出了一头嗜血的凶兽,在他耳边叫嚣扑腾着,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竟然差点动了杀她的心。

钳制在脖颈上的指节松开,善词感觉一口气自鼻腔外涌了进来,人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回来,原本已经迷离麻木的神志略略清醒了几分。

她费力地抬起有如千斤沉的眼皮,一段时间的窒息让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朦胧。

入目,只依稀看到裴沉昭那张有些慌乱的脸。

他惴惴不宁地站在面前,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手足无措,一如犯错后慌张的孩童。

善词撑着一口微弱的气,胸口不住地起伏,心底一片冰凉。

她静静看着他,目光与看仇人的眼光无异:“裴沉昭,你若想杀我,便杀了我吧。”

她扭过头,回避裴沉昭的脸,不想看到他。

善词咬着唇喃喃:“我这样活着,不如死了。”

两年来活在这种囚`禁之下,善词脑中并非没有冒出过轻生的念头,可是每次这样的念头浮现,都会被她自己立马制止。

这几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应该好好活着,因为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若真有该死的人,那也应当是裴沉昭而不是她。

可方才窒息的那一瞬间,她竟也真的在想,裴沉昭若是再用点力,真杀了她,那便好了,那便解脱了,那便不用再过这种受制于人、担惊受怕的绝望且没有尽头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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