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沾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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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艺的话立刻把谢莺时的记忆也拉回了那日的仙客来，当时那个点头哈腰的男人招手叫进来一群少年之后，谢莺时记得许凌月倒是饶有兴致的点了一个笑容阳光的少年，而谢莺时和张书艺都不敢有所动作，即便后来那些人都扑了上来，二人也没敢多看。
谢莺时因为仙客来的事情和许凌月翻过脸，所以根本就不愿意把那日的事情记在心上，加上每日事忙，又要看账本又要背许凌月给的医书，还有现在和萧清泽之间的事情，哪里会去记得仙客来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而现在被张书艺一提，谢莺时也隐约觉得，这个阿澈就是当时仙客来的少年之一。
虽然谢莺时不知道仙客来剧情如何管理，但是觉得一个陪侍想离开，肯定不是那么容易。
阿澈是怎么离开仙客来，若是出逃，为了不被抓回去所以扮作脏兮兮的乞丐，那若是以后被发现藏在回春堂，岂不是要连累谢莺时。
可若是谢莺时把阿澈的事情告诉仙客来，让仙客来的人把阿澈带走，谢莺时又做不到这么冷血无情。
所以她决定去找阿澈问清楚。
回春堂谢莺时的房间，阿澈敲门进来，略带紧张的低着头，双手不断地搓着。谢莺时开口让他坐下，阿澈却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阿澈站着就是，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阿澈的语气明显带着紧张，眼神小心翼翼的偷看谢莺时的表情，想以此猜测一下谢莺时的心情，或者是找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莺时自然也察觉，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之前我留你在店里做事，你说你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没有招惹过什么麻烦，但是今日我才知道，你不仅欺骗我，还有一个大麻烦没有解决。”
谢莺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是阿澈明显听出是什么意思，脸上的表情也慌了。可是只要谢莺时没有把事情挑明，阿澈又想赌一把谢莺时还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
于是阿澈咬咬牙，故作疑惑道：“姐姐你在说什么？阿澈听不懂。”
谢莺时心中有些生气了，本想给阿澈一个坦白的机会，却不想现在还在装傻充愣。
既然知道阿澈是仙客来的人，她自然是派人暗中去仙客来打听了一番的，知道仙客来跑了一个陪客的少年，到现在都还没有抓到。
松安县说大不大，但是想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就算仙客来给县太爷塞了钱，抓这种被卖进仙客来的人，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找。而且被客人知道了也不好，甚至其他店家知道，万一趁机散播什么不好的谣言重伤，然后影响生意。
跑了一个阿澈动摇不了仙客来的生意，所以寻找并不严格，但是却没有停止，毕竟阿澈的逃跑让仙客来的老板很生气，若是不把阿澈抓回去，其他少年内心也会动摇，难免也想要生了逃跑的心思。
所以得抓回去杀一儆百！
阿澈一脸无辜的样子让谢莺时愤怒，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开口：“你还想撒谎，当真以为我不记得仙客来的事情了？”
听到谢莺时说出仙客来三个字，阿澈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脑中浮现起曾经在仙客来的日子，最后整个人开始颤抖，紧接着便跪在了谢莺时面前。
“姐姐，你还记得我？那你能不能行行好，别把我送回去，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说话间，阿澈声音带着哭腔，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谢莺时，不断的哀求：“我以后可以都不要工钱，一直留在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我求求你了。”
看着阿澈的样子，谢莺时不需要去打听，也能猜到阿澈在仙客来过的什么日子。她知道那里不仅有女客，还有男客，而有些人还喜欢玩儿些花样，这些陪伴的少年少女就算不喜欢，也只能强颜欢笑。
于是谢莺时的怒气也消减几分，软下语气道：“要我不把你送回去也可以，你把一切都实话告诉我，若是再有一字假话，就别怪我无情！”
见谢莺时冷脸，阿澈不敢再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出曾经的忘事。
阿澈记忆中，自己是个家境富庶的公子，所以其实他是识字的。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和家人外出时被人绑了，之后就被蒙上眼睛堵住嘴巴丢进马车，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马车很拥挤，身边有很多人和他一样都被绑着。
每日有人喂馒头和水，但是吃了之后就没有力气，后来终于恢复力气，结果是出现买家，怕买家以为他们身体不好，于是后来就喂没有下药的馒头和水。
阿澈被卖了好几次，但每次都以为反抗，所以被打得很惨，结局就是经常不给饭吃。
后来买他的店有些被官府抓了，有些被对家整了，几经辗转，阿澈最后被卖到了松安县。
就这样过了三四年，阿澈的心依旧没有屈服，结果换来的就是顿顿毒打，每日食不果腹，自然也就让已经十五岁的他十分瘦弱。
阿澈不想屈服，一心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到家里，可是也知道希望很渺茫。
直到仙客来的那个管事告诉他，往日是看他年纪小，有些厉害的手段还没有使出来，若是再不听话，就要让他尝尝厉害。
于是就带着阿澈去见识了比他还不听话的人的下场，那场景把阿澈恶心坏了，整整三天没吃下饭，一直呕吐，往日最想吃的肉食现在在他眼里变得恶心无比。
胃里没有食物，没有能吐的就只能一直吐酸水。
后来有一个早已经屈服的哥哥来带着食物来开解他，既然落到这个天地，就别再和自己过不去，那些人不会把他们的命当做命，若是死了，也不过随意的丢在乱葬岗罢了。若是命数如此，那便不要浪费精力挣扎了。
阿澈不想认命，但是更不想经受那样的下场，于是只能假装屈服。
管事的很满意阿澈的表现，给他取了一个叫做沾衣的花名儿，就让他去陪客了。
而谢莺时张书艺和许凌月三人，就是阿澈“认命”以后碰上的第一批客人。
当时他冷眼看着这三个模样貌美的女子，心里确实无比鄙视。
面上貌美如花，私底下也是和其他来此的客人一样无比方荡。就算谢莺时的拒绝，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欲拒还迎罢了。
直到最后谢莺时发怒，赶走了他们一行人，然后阿澈在门外听着谢莺时说的那些话，才知道谢莺时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人。
人都对有私心和贪欲，但是谢莺时能正视自己的贪欲，并且控制住，这样的人，追随她一定能给自己一条出路。
所以阿澈借机询问管事谢莺时的身份，但是却被这是客人隐私而拒绝回答。
于是他连忙跑到窗前，看着谢莺时一行人上的马车，记下马车的样子和车夫，在终于找到机会逃跑之后，扮作乞丐的样子，慢慢寻找谢莺时的踪迹。
那马车很是普通，所以阿澈找了很久，但是幸好老天还是眷顾他的，让他再一次遇上谢莺时，还被谢莺时善意相救。
那日在后巷，虽然谢莺时戴着帷帽，但是阿澈还是从声音认出了对方。
他警惕过，疑惑过，但最后是彻底放心，相信谢莺时是个好人。
于是他去找医馆看伤治病，又买了干净衣服重新跑回百味斋，不顾宋掌柜阻拦帮忙做事，最后终于被留了下来，甚至逐渐放松警惕，偶然出门看看谢莺时何时会再来百味斋。
可是谢莺时来的并不频繁，还被那些欺负他的乞丐发现，若是被仙客来知道，那阿澈一定会再次被抓回去，而这次被抓回去，下场一定无比惨烈。
于是他说想换个地方做事，换地方的原因也不算撒谎，而谢莺时又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样的对待让阿澈高兴，于是更加依赖谢莺时，每日都期待见到谢莺时，可是谢莺时没有认出自己。
不过没关系，谢莺时认不出他，更加说明谢莺时那日在仙客来没有正眼瞧他们那群人，侧面说明谢莺时人品好，阿澈心中更为欢喜，尤其是在王大夫出言欺辱他，谢莺时为他撑腰，最后还赶走了王大夫。
但是没有想到，阿澈一心想忘记的过去，现在还是被谢莺时知道了。
那她会生气吗？会嫌弃他吗？会把他送回仙客来吗？
阿澈不知道，但是心中的害怕不是假的，他紧张的看着谢莺时，是走是留都是谢莺时一句话。
看着阿澈的样子，谢莺时心中也很纠结，她肯定是不愿把阿澈送回仙客来的，而且阿澈是偷跑出仙客来，那说明被迫签下的卖身契也没拿回来。就这样去找仙客来要卖身契，对方一定趁机敲谢莺时一笔钱。
谢莺时想就阿澈，但又不是冤大头，心甘情愿被仙客来敲竹杠。她得想个办法解决此事，但是还是先不要告诉阿澈了，免得到时候没有解决成功，还白白给了阿澈希望又让他失望，岂不是很痛苦。
于是她叹了口气，没有在追究这件事，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阿澈不敢相信的看着谢莺时，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询问：“姐姐，你不赶我走？”
阿澈想要一个答案，但是偏偏现在谢莺时不好给出这个确定的答案，于是回答：“你先回去做事，你欺骗我的这件事情，我要考虑一下再做处理。”
听到这句话，阿澈的心揪了起来。
这一次谢莺时没有在像往常一样维护他，那么肯定是很生气，要赶他走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他现在不敢继续哀求，生怕惹得谢莺时不痛快。于是故作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道：“我知道姐姐肯定气我骗你，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若是姐姐生气要把我送回去，我也不会怪姐姐，一切都是我的命。”
说完朝着谢莺时鞠了一躬，便退出了房间。
而看着阿澈这明明害怕却故作镇定的样子，谢莺时心里也难受。
便想个主意把人彻底救走吧，可是该怎么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