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泠在床上静坐半日,把那堵隔花的墙望着,暗审自中秋一夜,两人又像是退回到原点,再陷僵局。

他舔舔下唇,解下补服,换一件水青的道袍,去叩西厢的门,“吃过午饭不曾?”

蓦地将听墙根的箫娘吓一跳,满屋惶惶地转一圈,适才定神,拉开门又是那张故清高的小脸,“我在定安侯虞家吃过了。”

“还真往他们府上去了?”

“是嚜,他家小姐使唤车马来接我去的。”

她飞着眼角,带着两分得意,好像巴上公侯人家,好不得了的事情。

这里把着门,席泠不好进,往屋内瞥一眼。大约是晴天白日,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得寻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自缄默中想了个十分拙劣的说辞,“过两日去走柏家节后的礼,你许我些银子,我好打点东西。”

箫娘转了背,跟在身后进屋,墙根底下垒着好些个箱柜,仇九晋送来的那些不曾动,箫娘只窸窸窣窣开了个惯常使用的大箱柜,抱出个不大不小的匣子,“要多少啊?”

“二十来两,买两匹好料子,办些鸡鸭鹅肉,是个意思就是成。”

箫娘谨慎地把匣子抱到妆台,“你转过去,可不许瞧。”

席泠果然转了背去,声音含笑,清冽地流淌在屋里,“难道这家里没有我的份,不能让我知道攒了多少钱?”

她还似不放心,只开了条缝,手伸进去在里头挨个掂摸,“还能跑了你的呀?你说这话,见外了不是?你男子汉,心里总没个算计,使出去多少进项多少,哪里有数?我不替你看管着,官还没升上去,家就先败了。你那早死的老子,打从我进门,拢共转来转去就十几两的家底,不是我算计着嚜,只怕早饿死了。”

摸两锭十两的出来,绕到他面前,交托给他,“街面上买几条巾子,我与他家几位娘和柏五儿也带去,我近日不得空,没功夫做。”

席泠接了银子,盯着她的手,才定下心要去捉,不想她已收了回去。

衰蝉长吟,鸣得人心里慌慌的,箫娘自羞怯怯的盼望中,漠漠走去推开窗,眼见败叶萧萧,耳闻胡笳隐隐。她就势躲在妆台,乔张致地整鬓掠云,镜里窥他,还站在原处不走。

她等着他再说些什么。他却什么也不说,攥着两个银锭子,倏地走到镜后。她握着把篦子,抬眼镜中拿眼探问。

他自她肩头抬手,托起她耳下坠的一颗金珠子珥珰,“这副金的,不衬这身青黛的衣裳。”

箫娘何尝不懂?可她晨起是往侯门去,只怕在人家立不住脚,恨不得通身都装点得耀眼富贵,什么值钱都往身上堆。她一坡嘴,“我拢共也没几件像样的头面嚜。”

席泠从她的妆奁里捡了只粉碧玺珠子的出来,摘下原来的,戴上这一只。箫娘一只耳朵叫他捏得红彤彤的发热,骨头僵得不曾动一下,注目满是怯怯的期待,盯着镜中。

他只换了一边,另一边就丢下不管了,俯低腰在她耳廓上轻轻亲一下,对着镜里她笑一笑,“我往街上一趟,置办柏家的礼。”

箫娘的心像给猫儿挠了下,呆怔怔听见他出去,烟笼寒云的侧影滑过云窗外。半晌她才回神,这就算了事了?这要命的人,怎么就不肯说句切切实实的话呢!

她也说不清想听什么,譬如“爱她”“要她”“一辈子”“一生一世”之类,女人不外乎想听这样扎实的承诺,仿佛是一个新的国号,她想要从这些个短短的、虚飘飘的字眼开始,就将他们的现状翻天覆地,从此迎来一个全新的转折。

但席泠却是个相对务实的男人,他不喜欢说那些空头话,相较那些虚无缥缈的字眼,他认为把她的宏愿当做他的使命,这就是刻骨的爱了。

于是在两人的心里,就形成微妙的落差,席泠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地得到了改变,而箫娘却认为,他们还陷在混沌暧昧的旧王朝末,差一个标志意味他们正式的进入新的盛世里。

但她还是高兴的,起码他落在她耳廓上的吻,就足够她在夜里骨酥心痒地辗转枕上。她怀疑是徐姑子的咒起了效用,暗暗发誓要许徐姑子完完整整的两匹好料子裁衣裳。

这日午晌,两个雇了马车往柏家,可巧箫娘在后宅内撞见徐姑子,偷偷许她,“你过两日往我家去,我给你些料子。”

徐姑子贼兮兮地笑笑,与她同往太太屋里唱喏。如今箫娘正儿八经是县丞老爷家里的人了,自然让她榻上坐,同几房姨娘姑娘说笑一阵,听徐姑子唱罢经,四娘请箫娘往她屋子去坐坐。

箫娘看她那热辣辣的模样,必定是为她想成未成的“好事”。

果不然,四娘款待了茶点,邀箫娘榻上坐,凑来个环玭点翠的脑袋,先是埋怨她,“如今不得了,自泠官人做了县丞,你就不大往我家来了,这一遭要不是为节后,你也断不肯走这一趟!”

“不敢不敢呐!”

箫娘忙辩解,堆起一副挑不出错的笑脸,“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娘儿们几个,倘或不是贵家,我们泠哥儿哪有今日?实在是这一连事情多,我打我那亲戚家搬回去住了,刚收拾完,就赶上节下。过些时日,又是我们隔壁那陶家小姐的芳辰,忙得我屁股也没处落!今日趁着泠哥儿过来拜会老爷,我也跟着来拜见拜见娘儿们。”

提起席泠,四娘娇眼轻垂,把帕子千丝万缕地绕弄在指间,“你们泠官人衙门里可忙?”

箫娘腹里骂了几句,呷了口茶随意敷衍,“忙么倒忙不到哪里去,只是日日天不亮就出门,晌午才归家。”

“可瞧看人家了?”

“没这功夫呢。”

话音甫落,箫娘转眼想一想,索性就趁这话将她往远了推,“就是有一天回家告诉我,说是在他们衙门哪个文职家中撞见了他家小姐,生得好一副相貌,十六的年纪。听他的口风,像是想叫我去看看,要好么说一说。啧啧,十六岁,这可是刚掐下花儿,还沾着露水呢。”

闻听此节,四娘将绢子一挥,翻个眼儿,“十六岁哪里好?没经过没见过的,懂哪样?更别提体贴汉子周道家业,只怕给她根针,还说拈不动呢。我的好人,他虽不是你生的,你到底要多为他打算打算,不要随便外头拣那起就晓得搽脂抹粉的。”

箫娘倏叫她直白的酸意呛了口茶,咳得面红耳赤。四娘忙掠手过来提她弹衣襟,一面扫,一面递个眼风,“你们泠官人如今做官了,我们小儿平白的没了位好先生,接连请了两个进士上门来教,我瞧着却都不如泠官人好,我们樵哥儿,也只服他管教。”

说着,媚态地端坐回去,“嗳,我想着托你件事,你回去同你们泠官人说说,他横竖没要紧事午晌就下衙归家,下晌在家也是闲着。我同我家老爷说了,把我们樵哥儿每逢初一、初五、初十、十五……这些日子送到你家去,使泠官人教导教导他,个把时辰的事情。完事我再打发人去接,你看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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