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一晚肯定是个无眠之夜,毕竟吃的很撑,附近还睡了一群陌生人,能睡得好是在太心大了。
林幼仪是被清晨的鸟鸣声吵醒的。
“早。”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被子滑落,她朝坐在她身边的裴济安打招呼,这个男人真是一有闲暇就在看书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文臣。
难道是大理寺少卿当腻了,想要朝其他部门进军?
“早。”男人将视线转向她,语气温柔,“昨晚睡得好吗?”
说到这个林幼仪脸上浮现一抹尴尬,她昨天非要逞强,要跟他一起守上半夜,结果自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甚至都没有提前说一声。
她收敛了表情,面色歉然,“咳咳,睡得挺好的。”
“那就好。洗漱的水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先吃块酥饼垫垫。”
林幼仪点点头,随即开始整理自己,久儿和木松在这个空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林幼仪抬头看了一圈,那群人还没走,应该是两位主人还没醒的缘故。
她对上男人的的目光,“咱们这就走吗?”
“嗯。”裴济安点头。
看到一行人准备离开的动作,王武十分热情的过来送别,“齐兄弟和娘子一路顺风啊。”
裴济安礼貌回应,“有缘再见。”
随着车轮缓缓滚动,马车摇摇晃晃的踏上了前往南州的小道。
看着那座破庙离他们越来越远,林幼仪收回视线,转而问裴济安,“昨天在破庙里,你想说什么来着?”
当时他的话被走过来的王武打断了,未免隔墙有耳,她一直忍着没问。
裴济安看着她,慢慢回答:“想告诉你那两位夫人的身份。”
“嗯?”她看着他,“她们是你认识的人吗?”但是昨天裴济安并没有做任何遮掩,那拨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完全不像是认出裴济安的样子。
“不算认识,和那位年长的夫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她应该不记得我了。”他接着说道:“年长的是荣将军的夫人,年轻的应该是荣小姐。”
林幼仪仔细回忆昨天短暂的几眼,那位年长的夫人雍容华贵,年轻的夫人眉宇间尽显英气,总觉得比起母女更像是婆媳。
“你怎么确定是荣小姐而不是荣将军的儿媳,或者其他人?”
“荣小姐的眉眼甚肖其父。”
她接着好奇的问道:“荣将军有几个女儿啊?”
男人想了一下,“成年的应该就一位。”
那这位应该就是他的前未婚妻了?只是……“她成亲了?”
裴济安顺着她的话,“退婚的缘由是她与别人相爱了,按时间推算,应该是离开京城后就成亲了。”
好吧,效率还挺快,孩子都有了。
“那怎么办?”林幼仪想起来,“王武说他们要去黔州,你的……额……伪装计划很快就会被揭穿吧。”
男人语气有些无所谓,“西南军区大营离黔州不远,荣将军的家眷住在黔州很正常。”
“那你岂不是早就知道会遇到她们?”林幼仪仰头看他,十分不解。
男人点头承认,“但没想会这么快。”
“你说,鲁关在黔州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荣将军完全没有察觉吗?”林幼仪忍不住开始阴谋论起来。
要想彻底搞定西南,单单鲁关的政权似乎不太够,要是再加上荣鸿飞的军权可就万事大吉了。
能把这两人都给搞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这里称王都没问题。
裴济安清冷的双眸绽放点点笑意,他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她,“这是一个很好的查案方向。”
幕后之人和荣鸿飞看起来并无任何关系,他也想知道荣鸿飞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件事,这也是他亲自走一趟的最大原因。
*
他们走后不久,破庙的两位贵人悠然起身。
“齐安?”荣清念叨着这个名字,“娘,你听说过此人吗?”
“没有,只觉得有些面善,约莫是因为他长相俊美吧。”将军夫人严氏摇头,“左右也只是个商人,不妨事。”
荣清却不这么认为,那男子即便看着无害,但是那双眼睛让她莫名觉得此人不简单。
“还是让人跟上去看看吧。”她招来王武,“找两个精于此道的弟兄,远远跟着车辙即可,等他们入了南州地界就回来。”
南州毕竟不属于黔中,西南军部的人贸然进入若是被发现了,那刺史少不得拿此事做文章。
等王武走后,严氏看着这个自小威严的女儿,小声叹息,“你说你,当初死活要嫁,如今死活要离,这才不到一年啊。”
“和离都是便宜他了。”荣清冷哼一声,想到那个男人就犯恶心,还气的牙痒痒。
想她聪明一世,居然在男人之事上翻了这么大的跟头。
严氏小心翼翼嗫嚅两声,“只是养了外室,让人打发了就是,怎么也得为孩子着想啊,等回头他上门请罪,让你爹跟你哥狠狠教训他一通就是了。”哪里就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了。
想着女儿平日的作风,最后一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教训?当然要教训。”荣清摸着肚子恨声道;“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要是敢来找我,就留下一条腿,他最好敢来!”
“你……唉,我苦命的女儿呦,当初娘就该以死相逼不让你退婚。”
严氏摸了两下眼泪,“也怪我疏忽对你的管教,让你在军营长大,养的野了……”
荣清倒是不后悔,“嫁给尚修我还能和离,要是嫁给长宁郡王,我怕是有苦都得往自己肚子里咽。爹的手又不能伸到京城去,到那时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严氏讷讷,“有长公主在,郡王不敢犯浑的。”
“是吗?”荣清斜眼看她,无情戳破,“别人给爹送两个舞女你都要死要活,但是大哥房里的人有一半都是你送的吧,你哪里考虑过大嫂的心情?对待夫君和对待儿子那可是两个极端,你就确定长公主不会使劲给儿子塞人了?”
严氏被说的哑口无言,但是女儿自小就是这个脾性,虽然有时不太尊重她这个母亲,但是在大事上还是维护她的。
“唉,造孽啊。”严氏叹息一声,这句话她一路上说了几十次了。
“别造孽了,肚子里这个孽种回去就打掉。”荣清面容狠厉,这个孩子有一个那样的爹,还是别出生的好。
“娘回去就给你安排。”严氏忙不迭答应,这点她还是满意女儿的做法的。
凭着女儿的身份,和离又不是不能再嫁,但是有没有孩子是完全不同的。
没孩子的话,军中丧妻无子的或者没有根基的将领都不是大问题。
*
南州司马府位于南州最豪华的街道,紧邻刺史府。
“老爷,少爷,京城来信了。”
赵林和赵执父子正在书房议事,老管家在门外禀报道。
“拿进来吧。”赵林自从曾氏去世就没睡个好觉,他面容憔悴,嗓音低沉。
老管家推开书房的门,把林文昭写的信呈上来,接着很有眼色地退下了,把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是姑父吗?”赵执嗓音沙哑,看着也是几天没睡好。
平日里被说跟曾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赵执,经过这几日的打击,身上的气质跟赵林越发相似了。
赵林放下信,十分复杂的看着他儿子,“你表妹要来南州了。”
赵执一瞬间愣在那里,居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对待这件事,他张了张嘴,最终苦涩一笑,“是吗。”
知子莫若父母,赵林怎么会看不出儿子内心的煎熬,他叹息一声,“所以,幼仪她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赵执摇头。
赵林点点头,他也清楚妹妹和妹夫对这个女儿的保护之心,想必是有意瞒着的,“造化弄人,偏偏幼仪和长宁郡王先一步定亲,唉。”
“是啊。”赵执没有跟他爹说自己跟宝儿不能结亲的真正原因,事情已成定局,何必再让他爹徒增烦恼呢。
“信上说长宁郡王会和幼仪一道来南州,到时万不可失了风度。”这是害怕儿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赵执听到那个男人呼吸一滞,艰难答应,“儿子、明白。”
“记住,没有夫妻的缘分,但是你仍是幼仪的表兄。”
赵执对上他爹担忧的目光,又重复一遍,“儿子明白,此后只当她是赵执的表妹,再无其他。”
赵林点头,“你娘的三七已过,咱们爷几个还有自己的日子,明日就开始正常读书吧。”他顿了顿,“你妹妹那里让李嬷嬷先照看着。”
李嬷嬷是曾氏的奶嬷嬷,也一直在教养曾氏的两个孩子。
府里的几个姨娘虽然一直老实本分,但那时有曾氏压着。
如今……女儿还未到婚嫁之龄,按理应该交给其他女性长辈抚养,他母亲早年去世,几个姨娘那里……他不希望有人生出别的心思。
续娶的事,他实在不愿去想。
那群该死的家伙,娘子才去世不到两个月,一个个的就生怕司马夫人的位置空闲太久,甚至其中来说亲的还有曾氏的手帕交,当真可恶,可恶至极!
随着赵执关门的声音响起,赵林起身看向书房里唯一挂着的画。
是那年中进士,曾氏央他画的。
画中的女子温婉大方,眼中的温柔像是一汪包容一切的泉水,也确实是这样。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从布衣到司马,这个女人几乎见证了他所拥有全部人生。
佳人已逝,斯人独活,世间最凄凉,莫过于此。
“盼有来生,再与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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