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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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多疑又擅长表演的韦恩少爷离去，斐莉达微微舒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她来到这座城市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但斐莉达的“角色身份”已经像个洋葱一样把普通医师-商业天才-密教头目的设定给连套了三层。她能理解布鲁斯·韦恩的怀疑，也不排除她的表演中含有让这位把哥谭视为最重要事物的年轻蝙蝠侠成为她盟友的考量。
不过，尽管斐莉达刚刚“侵吞谋夺”了韦恩集团的一部分控制权，又洗脱和坐实了一部分“邪恶头目”的名声，班还是得上的。
在学术气息浓郁的哥谭大学，她目前仍然只是一个腼腆的实习医师。
斐莉达逆着人潮往医学院的方向走去，雨后的地面还有些泥泞，哥谭大学里的学生们对此习以为常，在路上说说笑笑的走着。
白天的哥谭繁华而忙碌，人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专心致志，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路人甲突然认出斐莉达然后口出狂言、大声宣布布鲁斯·韦恩不可能看上这样的小角色、鼓动大家一起排挤外地人，然后斐莉达冷冷一笑，掏出自己的斯塔克工业顾问和韦恩集团股东身份当场打脸，挽着不知从哪里赶来救驾的韦恩总裁扬长而去，顿时全哥谭市都炸了”的狗血情节。
……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种情节，是这座城市的戏剧气息带来的影响吗？
斐莉达摇摇头，穿过研究所散发着潮湿气息的大厅，朝实验室走去。
走廊上的勤杂工运送着装着小白鼠的笼子，差点撞到几个检验员；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匆路过，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脸色灰暗地坐在某个教授的办公室里，喃喃地说着“真的没办法了吗”……
生活有时候的确充满戏剧性，但戏剧不是生活的全部。比起成为别人目光的中心，她可能确实更喜欢被人忽视。斐莉达漫不经心地想着，含笑和几个脸熟的同事打过招呼，走进最偏僻的那间小实验室，开始进行她那些在记忆里已经知道结果的实验。
也许是预感到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来研究所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她难得在实验室里度过了一个无人打扰的下午。等斐莉达洗干净双手，推开实验室的门时，夕阳已经西沉，橘红色的光芒斜斜照在地上，拖出深黑的阴影。
……既然布鲁斯·韦恩发出了“约会邀请”，她当然也不能在“约会”之前放他鸽子。
斐莉达双手插兜，一边在面板上整理着她的知识一边穿过行政区的走廊，心里还在想着该怎么跟科波特和赛琳娜交流关于布鲁斯·韦恩的事情。
她的余光瞥到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正在对着办公室里的人情绪激动地说：“但我真的很需要这笔经费！”
“我理解你的困难，维克多，但哥谭大学今年都没有预留给低温项目的预算了……”办公室里的人劝道，“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听说哥特企业最近计划给那个蝙蝠侠制造一种低温射线武器，菲瑞斯·博尔应该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合适的工……”
听到蝙蝠侠的名字，斐莉达的脚步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她转过头，看到了那个刚刚还在医学专家办公室里绝望自语的戴眼镜男人的侧脸：“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菲瑞斯·博尔只想利用我的学识为他敛财，他不会重视这份技术的意义……”
“我很遗憾，维克多。你的研究需要投入太多资源了，任何机构都需要考虑成本和回报。”
和他说话的是当时迎接斐莉达的西蒙，看到斐莉达在门外驻足，立刻叫住了她，“斐莉达？麻烦你带维克多离开好吗？”
“西蒙！”
被称维克多的男人叫道，但看到斐莉达已经走进了办公室里，他的表情再次蒙上了压抑的阴影，“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走了出去，手中紧紧地抓着一沓类似计划书的纸张。斐莉达默默观察着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斐莉达的存在，眼镜后的目光茫然和无助，而这份迷茫正在逐渐转化为越来越多的决绝。
斐莉达看到他的另一只手还把一个病历袋护在怀里，上面的小字印着“哥谭中心医院”。
戏剧性绝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对有些人来说，只需要充满戏剧性的糟糕一天，就足以摧毁整个旧有的生活基石。
夕阳的光影越拖越长，哥谭大学那充满古典风格的石质建筑吸收了白昼阳光带来的所有热量，在地上投去一片阴冷的阴影。
眼看着这位满脸写着“我马上就要去孤注一掷、走上不归路、最后终于难持本心开始违法犯罪、莫名其妙认定蝙蝠侠是自己的终身仇人、开始几十年的给蝙蝠侠找麻烦-被蝙蝠侠揍一顿-被扔进阿卡姆疯人院-越狱-给蝙蝠侠找麻烦的循环”的儒雅男子即将走出从阳光下到阴影中的最后一步，斐莉达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命运是否正在看着她，想要看一出精彩的好戏呢？
“这位……维克多先生？”
斐莉达轻柔地开口了，嗓音里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怯意，“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您找西蒙医生是有什么事吗？虽然我在实习，但说不定我可以帮您想想其他的办法……”
离她和布鲁斯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斐莉达还是不动声色地用上了一点心理学暗示的技巧。
本来并不想对一个陌生人揭开伤疤的维克多·弗里斯听到了身边年轻女孩那温柔亲切的语气，她那清澈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在哥谭能看到如此纯澈的目光让维克多有些怔然，那目光让他想起了他的莎拉，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对眼前人倾诉自己的痛苦……
“我……”他有些不知从何开口，话到嘴边忽然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但这位斐莉达医生那平静的注视像是戳破了他心中的闸口，第一句话出口之后，剩下的话语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奔流：
“我是一位低温学家，有一位深爱的妻子，她叫莎拉。我刚刚得知她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神经退行疾病，已经时日无多了……”维克多深深埋下了头，把眼睛藏在了镜片后面，“我想留住她……我需要很多很多钱，和最前沿的医学技术……我本来想把我一直研究的技术卖给和我有学术合的哥谭大学，但……”
他有些苦涩地继续说了下去：“但我恐怕只能按照西蒙所说的那样，去哥特企业那里谋取一个职位了。其实那也不赖，菲瑞斯·博尔虽然利欲熏心，但他应该也不会吝啬于给我大笔实验经费和设备……是我太贪心了，总想得到一切……”
维克多深深吸了口气，掩饰着话语间的颤抖。斐莉达微微蹙起眉，柔声安慰了他几句，然后说道：“嗯……请原谅我的冒犯，我能看看您妻子的病历和这些资料吗？”
已经心门大开的维克多自然地将已经被抓得皱起的手中物品递给了她。尽管他知道一个实习医师对他的处境可以说是爱莫能助，但一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听众仍然让这个即将走入绝境的中年男子感到了几分安慰。
斐莉达先是拆开看了看维克多妻子的病历——他先前应该是在找哥谭大学医学院的相关医学权威求助，但没得到想要的答复。
如他所说，那位女士罹患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会在全身机能退化中陷入沉睡，最后因器官衰竭而死去。
斐莉达又翻开了那份技术资料，接着好像有些牙酸地咬了咬自己腮帮上的软肉。她现在能理解为什么维克多不愿意把这份技术交给财团了，这种等级的低温技术，本可以成为造福无数人和整条产业链的福音，而不是成为敛财和暴力的工具。
……果然是你啊，急冻人。
“比起哥特企业，您考虑过在韦恩集团任职吗？”
斐莉达把那份还未完全成型的技术资料翻到了最后，真心实意地发问。
“我不能说没有。”
维克多那张学者气息浓厚的脸上也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神色，“但韦恩集团自从和凯恩集团合并，这几年里一直专注于军工，我的技术恐怕并不会得到韦恩集团的欣赏……其实你能听我说这么多话已经很感谢了，我并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什么……”
“嗯……也许是命运让我们相遇吧，弗里斯先生。”
斐莉达感慨道，把资料交还给维克多。
她有些不安地组织着语言，交叉着手指，柔怯地说：“其实，我知道一个人……她那里可能会有办法治疗莎拉女士的疾病……”
维克多那深埋在黄昏的阴影中的面容立刻抬了起来，眼镜镜片折射出两片白色的光。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向斐莉达的方向跨了一大步，激动地抬高了声音：“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灵，聆听了他在医院长椅上做出的、此生唯一一次真诚的祈祷。
—————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斐莉达？”
布鲁斯打过方向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刚把车开到哥谭大学，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学者对着一个明面上是实习医师的年轻姑娘连连道谢，那表情里的狂热都把坐在车里的蝙蝠侠本人都惊得心里一紧……
“一个很有想法的低温学家，我在考虑推荐他加入韦恩集团，他掌握的低温技术首屈一指，说不定可以在医药冷链运输方面创造出……唔。”
“约会时间不谈工，甜心。”
布鲁斯收回点在斐莉达唇前的手指，通过后视镜看到刚刚还进入商界精英模式侃侃而谈的年轻小姐双颊晕红，朝他飞来有些嗔怪的盈盈眼波，表情生动地扭过了头，害羞地不理他了。
从这种小羊羔一样的反差感中感到了某种难言乐趣，布鲁斯颇为满意地将他的保时捷开入哥谭逐渐变得繁华的夜色之中，完全忽略了刚刚看到的那个狂热扭曲的表情。
虽然对他来说这个花花公子的身份只是个面具，但不得不说，当布鲁斯·韦恩真是比当蝙蝠侠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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