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丰原的气场不怒自威,换作以前的蒋云,此时便该低头认错了。

他站在原地,一反常态地辩驳道:“爸,不是您让李秘书接我回家的吗?”

蒋云歪了歪头,眉心微皱,一脸疑惑地看着蒋丰原。

蒋家家主——他的父亲,平生最厌恶有人挑衅他的权威。

蒋云觉得他真的有些疯了,明知自己将遭遇什么,却依旧开了口,说出这种令蒋丰原不悦的话。

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肚子里空得像被盗贼洗劫过的超市,蒋云捂着腹部,左脚刚迈出一点,另一只茶杯朝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一地的碎瓷片挡住他的前路,叫他走不了一步。

别墅里的管家和佣人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到看不见的地方,蒋云手指动了动,下一秒紧握成拳。

这一世和梁津“正式”见面,竟然又一次被他撞见这么不堪的样子。

蒋云以为梁津会像一根木头那样不动如山,漠视他被蒋丰原斥责,他甚至做好了在梁津的注视下接受家法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梁津小声与蒋丰原说了什么,然后起身走过来,停在了一地狼藉前。

梁津的个字高,腰背总是绷得直直的,现在却慢慢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蒋云脚边的瓷片。

让蒋云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上辈子跟他作对多年的死敌,音调平缓地吐出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称呼:“哥。”

“蒋叔叔没有别的意思,他很担心你。”梁津的音质偏冷,每一个字咬得清晰。

凭空多了个“弟弟”的蒋云如遭雷劈。

除了梁津脑子有病和他被雷劈了这两条原因,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解释梁津的行为。

不管蒋云喜不喜欢这声“哥哥”,蒋丰原倒很是受用。他用勺子搅着保姆徐姨熬的补身汤品,指着梁津道:“听到了吗?但凡多一分稳重,你母亲在瑞士也不会那么担心你。”

“成日跟着魏家那个小子鬼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混出什么名堂了吗!”

蒋丰原训人的常用台词,蒋云早烂熟于心。

说好的,放过梁津、放过自己。

蒋云掐着掌心,妥协地和蒋丰原低头:“知道了,爸。”

餐桌上那碗海鲜粥香气扑鼻,他眼馋许久,胃里的饥饿感愈发鲜明。梁津收拾好的碎片被佣人们扫进垃圾桶,他一坐下,蒋云立即跟着落座。

徐姨是南方人,煲靓汤靓粥的手艺一绝,粥里的米粒与鲜味融合得恰到好处,蒋云喝空一碗,意犹未尽地用纸巾擦擦嘴角。

“不介绍一下吗?”

蒋云添了第二碗,说:“外头盛传,您认了一个新儿子。”

蒋丰原眉毛甫一皱起,一道冷质的声音说道:“你好,我是梁津。”

这算什么?

蒋云不理解,梁津在替他解围吗?

“这段时间,你弟弟暂时不便住在主家,”蒋丰原没有直接承认梁津,也没有否认他们的父子关系,“今晚你回松江那边,顺便带上梁津一起。”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蒋云道。

当然不是真的不明白,他只是不想蒋丰原突发奇想,把这个人硬塞给他罢了。他和梁津天生不对付,别到时候磕了碰了,全赖到他头上。

“蒋叔叔安排我住在你隔壁。”

梁津主动为他解惑,紧接着单肩挎上一个黑色旧帆布包与蒋丰原道别。

蒋云不得不打消“再盛一碗”的念头,被蒋丰原眼神督促着跟上梁津的步伐。

回去的路上,蒋家的司机专心开车,他和梁津在后座各占一边,氛围格外安静,从头到尾,他没有一点沟通的欲望。

很简单,他一生的跌宕坎坷始于这个静静看着车窗外的男人。

放眼二十九年,将近三分之一都与梁津有关。

到后来,蒋云自己也分不清了,他迟迟不肯收手究竟是恨梁津夺走了他的一切,还是因为在这场博弈中,他获得了曾经奢望过的关注和重视。

蒋云少有地感到疲惫不堪。

他想,假如彻底拉开界限、撇清关系呢?

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他可以放弃所有,自愿让渡蒋丰原施舍给他的财富和权力。

“你讨厌我吗?”

蒋云将自己从思想斗争中剥离出来,问道:“你说什么?”

“你很讨厌我吗?”梁津不再看着窗外,但目光也没有看向他。

“我没有立场讨厌你。”

蒋云违心道:“更何况,我们是兄弟,哪怕同父异母,也是毫无疑问的血脉亲人。”

司机将他们送到住所楼下,蒋云解开指纹锁,礼节性地说了晚安。

搬家的第一晚,梁津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想必不会没礼貌地敲门打扰。他在玄关弯腰换鞋,正要关门,一只宽阔的手掌按住门框,向外拉出一道缝隙。

“我不属于蒋家,总有一天要离开。”

楼道的光照亮梁津的侧脸,衬得那副酷似混血的眉眼越发深邃英俊。

上一辈子梁津的话有这么多吗?

蒋云暗暗狐疑,无奈道:“你是走是留和我没关系,爸认了你,你就是蒋家名正言顺的孩子。”

梁津手上力度松了些,敛眸低声说话的模样让蒋云产生一种他十分可怜的错觉。

“晚安。”

蒋云“嗯”了一声,客气道:“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关上门,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咽喉,蒋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疑问:

关门的前一秒,他貌似听到梁津轻轻地笑了一声。

可能他听错了吧,蒋云想。

这一觉他睡到了下午两点多,要不是手滑误设了一个闹钟,蒋云的良好睡眠天赋能发挥得更加出色。

洗漱过后,他睡眼惺忪地拉开冰箱门,被里面储存的满满当当的矿泉水吓跑了睡意。

二十一岁的“自己”从未踏进厨房一步,尽管几年后渐渐学着做饭,他的厨艺差得连魏疏都自愧不如。

小区附近有一家进口超市,规模挺大,蒋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去那里采购一些基本的蔬菜瓜果。

他一打开门,隔壁的房门仿佛楼道感应灯,“嗖”地一下跟着掩开一条缝隙。

蒋丰原大概叫人根据梁津的尺寸买了合适的衣物,蒋云顶着凌乱的头发,眯着眼认出他身上这件短袖是某奢牌的夏季新款。

蒋云瞟到他手上拎的垃圾袋,随口说道:“住得习惯吗?”

须臾,蒋云抿了抿唇,意识到他貌似说错了话。

当初他托魏疏查的那份资料里,梁津的住处变动过很多次,居住环境狭小简陋,经常遇到房东失联、隐瞒房子缺漏的情况。

蒋云在“解释”“不解释”之间来回横跳,电梯门合上,梁津伸手摁亮一楼的按键。

“嗯,习惯,”梁津表情坦然,道,“大部分都很好。”

垃圾回收箱和小区正门不在一个方向,蒋云回头盯着梁津的垃圾袋,加快步速。

他忘了梁津比他高了十几公分这件事,他两条腿几乎抡出火星,身后那个狗皮膏药仍然轻轻松松地保持着半米不到的距离。

蒋云本想以散步的形式慢悠悠逛到超市里,现在热出一身汗不说,他一早上没吃饭,低血糖的症状隐隐显现。

“稍等。”

蒋云手里被塞了一颗圆形物品,掌心舒展开来,是一颗桃子味的硬糖。

糖果被他含在嘴里,甜味顷刻间散开,缓解了方才的不适。

正门斜对面的绿植边,有一个隐藏的垃圾回收站,梁津把垃圾扔进去,大步折返回来,好似生怕晚一步他就晕倒在地。

蒋云吮着糖果的甜味,第一次发现那里也有回收站点。

“这附近有菜市场吗,”梁津轻轻托着他的手肘,补充道,“家里没有食材。”

蒋云揉了揉太阳穴。说好不与这人再有瓜葛,结果今天出门碰上,梁津还恰好也要去菜市场……不,超市。

“有进口超市,走五分钟就到了。”

蒋云不动声色地挣脱开,说道:“别去什么菜市场了,爸肯定给过你零花,没有拿着钱不用的道理。”

他们之间保持着一定的间隔,梁津眼尾低垂,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梁津给他的那颗桃子味硬糖激发了蒋云买水果的欲望,他推着小推车,找到了超市的水果区。

蒋云挑了一盒车厘子,经过摆放榴莲的地方,捂着鼻子快步走开。

水果区的正中间上新了一批水蜜桃,他不会看水果的优劣,确定了表皮没有破损,便准备往推车里放。

“这颗不好。”

桃子转眼到了梁津那里,被他放回原位。

梁津肌肉匀称,天生的衣服架子,就算再平常普通的款式,穿在他身上也仿佛哪一家的品牌高定。

这人看着比他还“十指不沾阳春水”,挑水蜜桃的诀窍却把蒋云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看,”梁津低声喊他,用那颗不好的果子举例,“这块地方泛青,说明水蜜桃没有完全成熟。不熟的桃子口感酸涩,营养价值也不高。”

修长的指节略过或软烂或青涩的桃子,从中挑出桃尖明显、香味浓郁甜美的。

挑到第六个,梁津问他:“够了吗?”

蒋云:“……够了。”

逛到蔬菜区,蒋云的小推车被梁津严格筛选的食材堆满。他拦住梁津企图往车里放青椒的手,坚决拒绝道:“我不吃这个。”

当老板的人多少带点爱说服别人的喜好,蒋云猜测梁津会搬出一堆大道理,说青椒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有营养,以此劝他不要挑食。

可梁津却答应得很爽快,淡淡道:“那我们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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