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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多的血的一天，母亲的血被人用盆一盆一盆的端出来，姐姐的血从脖子里喷射出来，一股一股的，流了满地都是，我还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从脖子里流出那么多的血。”
“弟弟从床上头朝地滚了下来，血溅得满地都是，那么小一个孩子，就那么软趴趴的趴在地上，连个管他的人都没有。”
“父亲被气得吐血而亡，临死前他那双眼睛还是睁着的，死死的盯着那几个小厮。”
张新的眼底满是疯狂，他的嘴夸张的裂开，笑的疯狂，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也记得那几个人，他们每一张脸我都记得。”
“他们都已经死了，家破人亡的那种。”
“哈哈哈哈，家破人亡，我要他们所有人都家破人亡，哈哈哈哈。”
室内全是张新疯狂的笑，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疯子，或许说他早就已经疯了，只是被他很好的藏在了他看似平静安顺的外表下。
宋氏当年占了那块地，那块地上的村民失去了土地沦为了佃农，有的不得不背井离乡。
所有人中，张新家无疑是最惨的那一个，全家上下五口人，死的只剩下一个。
扪心自问，换成是他，要是身处张新这个位置，只怕做的比他还要疯狂。
他能报复那些小厮，是他们处于同等的位置上，他好报复，至于宋氏……
笑了一会儿，张新情绪慢慢归于平静，他伸长脖子看着谢无恙，狰狞地问他，“我刚刚地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谢无恙点头，“是很吓人，但吓不到我。”
张新嘿嘿一笑，神色依旧癫狂，“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啊。”他一只胳膊撑着案几，微微凑近谢无恙，“我看过你的卷宗，在宋进宋达的书房里都看过。”
“哦？”谢无恙早就猜到答案，并不觉得意外。
宋氏想拉拢他，岂会不了解一下他的过去。
“你的命比我好，你父亲早亡，母亲难产去世，家中长辈以你命硬克父克母为由，把你赶了出去，那年你十一岁。”
谢氏早年间也是大族，可惜有一代家主决策失误导致谢氏落寞，祖上基业毁于一旦，上千族人被迫四散各地。
他们一家和大伯家坐落一处，兄弟两人互相扶持，重新发家。
长房为官，二房经商，为长房筹集银钱在官场上铺路。
两家本来经营的很好，直到谢父娶了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慢慢长大了，展露了非人的读书天赋后，就有了别的想法。
朝廷重农轻商，他经商多年，虽有一个为官的哥哥，在外还是没少受人戏弄，他一辈子为兄长一家奋斗也就罢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他走一样的路，于是萌生了让谢无恙也读书的想法。
那时候长房依靠二房财务在外经营，双方各取所需，生活中偶有摩擦，关系还算不错。
等谢父把想让谢无恙也送去读书的念头说出来后，一切都变了。
谢大伯一家习惯了二房的付出，享受了当官的好处，长房子女常常以自己是官家子女自居，享用了二房赚回来的钱财，又看不起二房。
这会儿谢父想送谢无恙去读书，长房又不愿意，还想让谢无恙未来继续经商为长房输血。
因着这个，多年来感情还算不错的兄弟两人爆发了冲突。
一个想让自己的孩子读书，不想让孩子像他一样一辈子都生活在士农工商的最底层。
一个想要继续享受二房的付出，可以手不沾金钱铜臭，身居人上人。
本该同心协力的兄弟两人产生了分歧，感情也不复从前。
不管谢大伯怎么说，谢父已然下定决心，让谢无恙去读书，学生想要出头，必须要有一个好老师，谢大伯有意打压，不肯给谢无恙介绍。
谢父不气累，经商时借着当年祖上名声认识了苏父。
苏父那时被贬到地方，当地环境恶劣，几乎没什么读书的种子，百姓除了地里刨食实在找不到什么其他的营生。
于是苏父在闲暇无事时会在乡间讲学，用树枝在泥地上书写，教当地的孩子写字。
遇见有读书天赋的好苗子会刻意培养，有意无意的改变了一些孩子的命运。
苏父这个善举在当地广为流传，当地百姓无不夸赞苏父是个好官，可惜流落到他们那个地方。
谢父得知苏父在当地所作所为，混迹在人群中听他讲学几次后，就带着谢无恙做的文章找到苏父，恳请苏父收谢无恙为学生。
谢无恙年岁虽小，文章写的不错，在一些事上还很有自己的见解，苏父是个爱才之人，看完谢无恙的文章后答应了苏父。
回到家后，谢父兴奋地把此事告诉了妻儿，并准备这次经商回来就带谢无恙去拜会苏父。
谢无恙再也没有等到那一天，谢父经商途中遭遇水匪，全船货物被劫，连命也没了。
彼时谢无恙还年幼，谢母怀有七个月身孕，正是精神不济时候，乍然得知丈夫去世，谢母一个承受不住昏倒在地。
谢大伯母趁机控制二房，替谢父发丧，谢母醒来后要去给丈夫处理丧事被谢大伯母阻拦，美名其曰她怀有身孕，不宜太过操劳。
长房和二房之间虽然虽有矛盾，也没有到了闹翻脸程度，且两家多年相互扶持，谢母也没想到长房会包藏祸心，加上她因为谢父去世受到了打击，腹中胎儿有点不太稳定，就把丧事交给谢大伯母处理。
就是因为谢母的这一份信任，把二房推进了深渊。
借着处理丧事的由头，谢大伯母插手二房中馈，堂而皇之的翻开二房的账本，趁人不注意，转走了二房大量资产。
谢观发现谢大伯母动作，他无力阻拦，只能暗中藏起部分。
谢母身体不好，谢观不敢把真相告诉谢母，只告诉了谢无恙，谢无恙年少老成，知道长房靠不住，开始另谋出路。
出路还没找到，谢母反倒出了事，谢母身边有得用的仆妇发现了谢大伯母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谢母。
得知信任的长嫂趁着丈夫去世空档，暗中偷空了家产，气得去找谢大伯母对峙。
谢大伯母敢做这事，自然是提前准备好了说辞，话里话外都在暗戳戳的威胁，无外乎是二房男丁年纪还小，撑不起门庭，日后二房想过好日子，还需要靠长房扶持才行。
不要因为一点点钱物弄得两房关系不和，日后受了委屈，觉得是长房在欺负孤儿寡母。
谢母被气得气血翻涌，腹中孩子早产，生了一天一夜也没能把孩子生下来，最后落得母子具亡的结局。
长房知道谢母是怎么死的，心虚的同时还怕真相传出去，把谢无恙关在院子里，有心把人养废不让他见外人。
谢无恙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不甘心人生被这样的人控制，联合谢观两人在外面弄出谣言，说他天生孤寡命格，是天煞孤星，注定一生孤独，无父无母五旁系血亲。
世人迷信，这则谣言传入长房耳中，长房也算是找到了借口，把谢无恙赶出门去。
谢无恙深知稚童身怀巨富会被人惦记，其他谢氏旁支他不愿意相信，他还记得谢父生前和他说过苏父。
从谢父口中他知道苏父是个正直的人，为人清正廉洁。
才被长房背刺的谢无恙谁也不相信，他只相信自己，他干脆和谢观一起蓬头垢面的找到苏父跟前，掏出了谢父留给他的信物，想试试看苏父会不会收留他。
苏父得知他的身份和遭遇后收留了他，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的道理。
那些年在苏家，苏父俨然成了谢无恙的第二个父亲。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的人生都一样，只不过你的运气好，在选择的路口上遇见了苏行知，他引导你走了一条康庄大道。”癫狂过后，张新只剩下了疲惫，他看着谢无恙，眼底是羡慕，是疲惫。
“所以，这就是你主动找上我的理由？”
“没错，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想弄垮宋氏太难，所以我现在需要有人能帮我一把。”张新承认。
他双眸目视谢无恙，唇角上扬，十分笃定，“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谢无恙同样笑了，他手指漫不经心的抚摸茶杯光滑的边缘，“想要合作，你总要拿出让我信任的东西，光靠一份身世并不能说明什么。”
谢无恙查到的东西并不算太细，当年张新居住的村庄早就在那场强买强卖中毁于一旦。
他还是凭借前世关于张新的部分记忆找到了他的邻居故人。
毕竟前世张新这个人并未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他却在宋氏出事之后，用另外一种方式彻底摧毁宋氏。
此人能在投身在仇人家中做家仆，不被发现，并且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可见心性手段都不简单，若是利用的好，绝对是一大助力。
要不是因为这个，谢无恙也不会和张新说这么多。
“你想让我如何证明？”张新脸上的笑慢慢收敛。
“你帮我办件事，作为投名状吧。”谢无恙道。
“什么事？”
“说服宋达，让他联合沈国舅他们，以大皇子过继中宫册立为太子，逼迫皇上作为交换条件，让婕妤封妃。”
张新眼角一抽，面露犹豫之色，宋氏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一棵苍天大树，如果宋贤妃的大皇子过继给了王皇后，并册立为太子，那他日后想毁掉宋氏只会更难。
“你到底是谁的人？”张新虽然聪明，对大局的判断还是有点局限性，他看不穿其中官司。
“你放心，此事对你我都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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