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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沅带着阿玉到外面铺子巡查，柔娘在脂粉铺子里很低调，整日混在后面几个女子中间低头闷声干活，一改以前的精致娇媚，打扮的十分土气。
脂粉铺子里干活的女子没去过玉春楼那种地方，自然不识得柔娘，加上柔娘是谢观安排进去的，更没人会怀疑柔娘是玉春楼里出来的女子。
柔娘也一门心思想好好的过日子，使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对外宣称是死了四人丈夫的寡妇。
本来好几个干活的妇人瞧着柔娘长的好看，干活利落，想给她介绍人家，一听她死了四任丈夫，顿时歇了心思。
只觉得柔娘命格太硬，寻常男子压不住她的命格。
苏沅脂粉铺子后院时，柔娘正在低头干活，站在长廊下，苏沅远远看着认真干活的柔娘。
跟在她左右的管事林娘子主动开口，“张娘子做事很勤快，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可惜运道不太好，嫁的丈夫都不是长寿的人。”
柔娘本姓张，到了脂粉铺子，她只说家里重男轻女，没给她取名，这种情况常见，众人也不意外，只称呼她一声张娘子。
“这段时间有人来看过她吗？”苏沅问。
“谢管家之前来过几次。”林娘子道。
苏沅眸光微动，心头思绪万千，“把张娘子叫过来。”
－
站在檐廊下，苏沅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花圃发愣，花圃里的花开的茂盛，在阳光下肆意散发馥郁的花香。
柔娘走到她身后站定，轻喊了一声，“苏娘子。”
她的声音不似以前的柔媚，依旧温柔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清冷。
苏沅回神，她转身近距离看着柔娘，一身粗衣麻布，头上不见珠串，和时下做工女子一样，用简单的布巾绑住发丝，即便如此，也难掩姿色，在一群做粗活的妇人中间十分显眼。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过得很好。”柔娘神态一片轻松，眉梢言语中都带着一股轻松，“日子虽然清贫，却是我一直想要的。”
“这样的日子，你能满意就好。”苏沅也笑了，只是笑容淡淡，并未达到眼底。
柔娘善于察言观色，遂问道：“苏娘子可是有心事？”
“这么明显吗？”苏沅摸了摸自己脸。
“苏娘子可别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提起过去，柔娘也是坦然。
“谢叔这段时间为什么找你？”聪明人说话无需多言，苏沅干脆问。
“他问了我一些关于宋郎君的问题。”柔娘道。
“比如呢？”
柔娘思索一下后，道：“他主要想知道，宫里的贤妃，还让宋郎君做了哪些事。”
“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除了那日告诉娘子的，谢管家还问了我，宋郎君身边可用的人手有哪些，都是什么性格，还有他们的家世背景。”
－
从脂粉铺子出来，苏沅去了东市的一家茶楼，坐在了二楼临窗位置喝茶。
没多久，一个穿着胡衣男子上楼径直走了过来。
“三娘子。”
苏沅示意他坐在对面。
苏整也没拒绝，直接坐了下来。
他是苏沅带来的陪嫁，外面很多事都是苏整替她去办，苏整一直在外面跑，和谢家接触不深，还按照家中习惯，喊苏沅三娘子。
苏整待了一会儿人就走了，独留下苏沅一人捏着茶杯，骨节都在泛白。
－
谢无恙在宵禁前勉强赶回家中，到了家后发现主屋一片漆黑，一向喜欢等他回来再睡的苏沅今夜竟然没有留灯等他，心中生出困惑。
他小声问了守夜的青墨，青墨不知道原委，只能摇头。
收拾停当后，谢无恙摸进屋中，借着从窗口溜进来的一点点亮光，在朦胧的纱帐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掀开纱帐坐在床边。
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软和的被褥中，一只雪白的藕臂搭在被褥上，她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做了不好的梦，细巧的眉头紧锁，细细地汗水浸透了她鬓角的发丝。
谢无恙没叫醒她，捏着被子，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盖好。
就这一个轻轻地动作直接惊醒了苏沅，苏沅忽的睁开双眸，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纱帐中格外的亮眼。
谢无恙动作一顿，轻拍她起伏不定的胸口，安抚她，“没事，我在你身边。”
他话音落下，苏沅猛地起身扑进谢无恙怀中，紧紧攀附他的肩膀将他抱住，略有点湿润的脸颊埋在他的脖颈上微微喘着粗气。
谢无恙一手扶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怎么了？做噩梦了？”
苏沅紧紧靠在他的身上，声音都在颤抖，“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谢无恙声音轻柔，带着无限的耐心，“什么噩梦？”
“我梦见我死了。”苏沅闷声道。
本来轻抚她后背的手忽然僵住，昏暗中，谢无恙的喉结动了动，所有的声音在此刻都十分的清晰。
“说什么傻话，你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和我说话。”
“我知道那是梦，可是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苏沅紧紧的抓着谢无恙的衣服，“我梦见好几块石头砸下来，把我砸死了。”
开始谢无恙还能维持冷静，苏沅这话一说出来，谢无恙手背青筋暴起，眼底杀意一闪而逝。
“为什么我会做这么真实的梦，甚至巨石砸在身上的疼痛感我都能感觉出来。”
终是忍不住，谢无恙紧紧把苏沅揽入怀中，双臂不受控制地用力勒住她，似是想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去。
“没事阿沅，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谢无恙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的力道极大，苏沅吃痛闷哼出声。
身边人的低吟唤回谢无恙理智，杀意从他眼底消散，等他再看苏沅时，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模样。
“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昏暗的夜色里，苏沅看不清谢无恙眸底的情绪，但他刚刚地反应她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
“我去找了翠谷。”她不喜欢猜来猜去，她希望谢无恙能和她说真话。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许久过后，谢无恙转身点开床头的蜡烛，火苗跳动，为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带来一片光晕。
“我记得你那天醉的很厉害，谢叔跟我说你下午才能醒来，就在我快要出门的前一刻，你突然醒来把我拦住不让我走，没多久翠谷家中出事就回家了，连带着我每次出门，身边都会跟着几个人。”
她望着谢无恙轮廓分明的侧脸，等着他的回应。
良久，谢无恙才问，“阿沅，你刚刚真的是做了噩梦吗？”
“假的，我没做噩梦。”苏沅道。
谢无恙唇角上扬，竟是笑了，他转头看着苏沅，他的眸中是散不去的温柔。
伸手摸了摸她鬓角有点凌乱的发丝，像是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是假的就好。”
那样的噩梦让他一个人承受就行了，毕竟也是他活该。
苏沅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她侧身避开谢无恙的手，“谢无恙，我想知道为什么。”
柔软的发丝从手心离开，他的手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放下。
“如果我说，你闹着要回娘家那天，我做了一场噩梦你信吗？”苏沅从小就很聪明，只是没想到苏沅发现的这么快。
苏沅眉头微蹙，她觉得谢无恙说的不是实话。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在那个梦里，你死在了回娘家的路上。”说到这里，谢无言的手都在颤抖。
往事他不愿意回忆，每次回忆都是在撕开他已经愈合的伤疤。
苏沅忽地抱住了他，抵着他的额角，“不要说了，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谢无恙了解她，她何尝不了解谢无恙。
她感觉到谢无恙在害怕，发自心底地害怕。
“阿沅，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想弄清楚背后真相，我想知道是谁想要害你，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到如今，谢无恙也不想继续隐瞒了，幕后的黑手已经暴露，苏沅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他抓着苏沅的双臂，与她对视，“我很庆幸，上天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让我留下你。”
谢无恙的眸底隐隐有泪光，“所有妄图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不得好死。”
“所以真的是宫里的贤妃想要我的命吗？”苏沅想到柔娘的话。
“是。”
苏沅想不明白，她和宋贤妃无冤无仇，宋贤妃为什么要杀她？
“你查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查到什么？”苏沅问。
“没有，我只知道宋贤妃想杀你，但我想不明白宋贤妃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对你起杀心。”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谢无恙始终都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苏沅双臂环膝，垂下眸子，思索她和宋贤妃之间的交集。
思来想去，除了宫中的王皇后和表姐林蓁，她和宋贤妃再无关系。
若说是因为林蓁也不可能，宋贤妃第一次安排人对她下手，是林蓁进宫之前。因为王皇后更不可能了，她和王皇后是幼年时的交情，自王皇后嫁人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要不是因为林蓁出事，她也不会入宫找王皇后。
到底是为什么呢？
知道的消息太少，任凭苏沅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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