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到了，谢无恙今天回来的特别早，他这个做女婿的对苏母是分外尊重，加上苏沅在他身边受了重创，这份尊重中带了几分心绪和愧疚。
苏母也没为难他，只冲着他点头笑了笑，“无恙回来了。”
苏沅夹在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主动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临走之前，她担心苏母会为难谢无恙，小声在苏母耳边嘀咕，“娘，无恙对我挺好的，你不要为难她。”
女儿的胳膊往外面拐，苏母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苏沅被她的眼神看的抖了一下，默默的出去了。
她这个娘亲，疼爱女儿不假，凶也是真的凶。
等苏沅出去了，苏母没忍住笑了一下，她转身坐下，对谢无恙道：“你也坐吧。”
在外面狡猾的像个狐狸，一点把柄都抓不住的谢无恙此时老实极了，乖乖的听从苏母的话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我这个女儿啊，心算是全都偏你那边去了。”说着，苏母笑了一下，不见丝毫怒意。
“阿沅她担心则乱。”谢无恙道。
“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在我心里，和阿沅一样都是我的孩子，她是什么性格我比谁都清楚，能不给你气受算是不错了。”苏母端坐在主位上慢悠悠道。
“阿沅心情活泼，不是给人气受的人。”说起苏沅，谢无恙唇角带了一抹笑。
苏母在旁看了一清二楚，一直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谢无恙在他们夫妻跟前长大，到底还是隔了一层，苏沅心情活泼，虽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玩伴和夫妻是不同的。
“你能接受阿沅的脾性是再好不过了。”
“阿沅性子从小就这样，我早就习惯了。”谢无恙道。
整日在外面勾心斗角已经很累了，回到家中要是再和妻子勾心斗角，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你岳父明年回京述职，到时候一家人跟着聚一聚，这一家子天南地北的分开，想见一面实在是太难了。”苏母幽幽叹息。
“岳父没想过回长安任职吗？”谢无恙思考片刻后问。
苏母摇头，“当年受了章废太子影响，与他同期的同僚或贬或流放，能留住一条命已经不易，想回长安太难了。”
“以前不行，现在倒是可以。”谢无恙道。
苏母心知谢无恙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摇头拒绝，“婕妤才站稳脚跟，我们怎么能给他添乱。”
“岳母没想过，不是添乱，是给婕妤做助力吗？”谢无恙反问。
苏母面露疑惑，谢无恙想了想道：“不过近两年岳父确实不适合回来，还需要再等等。”
“你这话何意？”
苏母和宁夫人那边走的太近，虽是女婿，有些话也不好说的太直白，以免有投机之嫌。
“岳母以后会知道的。”
谢无恙话不说全，苏母也没为难他，只点了点头。
－
王皇后每日最爱的就是听曲，横竖她的坤宁宫与冷宫无异，没什么人愿意踏足。
今日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与她一直不对付的宋贤妃难得牵着五岁的大皇子来找她。
“妾身给皇后请安。”宋贤妃一袭青衣，妆容不似往日艳丽，娥眉淡扫，瞧着竟是多了几分清丽。
“贤妃来了。”王皇后慵懒地看了贤妃一眼，挥手示意她起来，又让宫人给她们母子端来了凳子。
大皇子长得和萧宴极像，加上年纪小肉嘟嘟的看上去十分讨喜。
且性子也养的很好，他很少见王皇后，每次遇见都会奶声奶气恭恭敬敬地向他请安。
王皇后性情淡漠，宫中诸事很少能入她眼，对着大皇子她脸上总会难得露出几分笑颜。
“陛下现在不太爱来妾身那边，日子难免有点寂寞，就想着来皇后这边逛逛。”
宋贤妃得宠时，高傲地像个孔雀，谁也不放在眼里，对着王皇后时也没什么尊重。
两人一起多年，这还是宋贤妃第一次软声软语地和王皇后说话。
“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王皇后目光幽幽地望向远处湛蓝的天际，天上几朵云团，似是随风缓缓移动。
王皇后没得过宠，自然习惯现在的日子，宋贤妃不一样，萧宴还是太子时她就是萧宴身边最得宠的女人。
一朝天上地下，萧宴的心全被林蓁勾走，宋贤妃表面认命，实则哪里肯甘心。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宋贤妃不好当面说出，林蓁入宫之前，占据全部宠爱的那个人可是她。
“得不得宠倒也无所谓，关键是孩子。”宋贤妃爱怜的摸了摸大皇子圆润润的脑袋，看着身边白嫩嫩的孩子，还有她未来有可能的结局，她就心慌。
“林婕妤才生了皇子没多久，陛下就要越过九嫔将她册封为妃，他日她要是再生下一个，是不是……”
宋贤妃的话戛然而止，本来闭着眸子听曲的王皇后慢慢地睁开眼睛，平静地眸子里没有一点情绪，好似一个无欲无求地圣人。
身边伺候地宫人纷纷低下了头，装作没听见宋贤妃刚刚说的话。
空气凝滞，箜篌地声音越发的清晰，琴师的手连抖都没有抖一下，专注的盯着身前的乐器，仿佛天地间唯有箜篌才是他的全部。
“贤妃，你僭越了。”
宋贤妃暗暗后悔自己说话太过着急，好日子过得久了，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妾身知错。”
“大人怎么样，和孩子没有关系，不管是你生的，还是林婕妤生的，他们都是我的孩子。”王皇后看着有点吓到的大皇子道。
她随手拿起手边一颗水蜜桃递给大皇子，柔声道：“不要怕，让奶娘带你去玩好不好？”
大皇子抬头看宋贤妃，宋贤妃冲他点点头，大皇子才从王皇后手中接过水蜜桃，“谢谢母亲。”
王皇后笑了笑，眉眼褪去端庄疏离，温婉柔和，如轻柔的风，安抚了大皇子不安的情绪。
奶娘带走了大皇子，在凉亭外的草坪上玩，王皇后远远地看着大皇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唇角的笑许久没有下去。
“娘娘说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那您有没有想过养一个孩子在身边。”宋贤妃压低声音小声问。
柔和的目光从大皇子身上收回，落到宋贤妃的脸上只剩下了疏离，“什么意思？”
“林婕妤可是靠着娘娘的关系才有机会入宫生下陛下的孩子，不如娘娘趁着这个机会，做个交易，同意陛下封妃，但要过继二皇子。”越是说到最后，宋贤妃的声音就越轻。
她想的很明白，萧宴不是一个甘心受人控制的帝王，沈国舅一派最后肯定会以失败结束。
她已经因为自己的愚蠢失去了萧宴的宠爱，她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娘家人选择站队沈国舅那又如何，她可以两头下注，趁着林蓁还未彻底站稳脚跟，在宫中搅弄风雨，毁掉林蓁长久以来的经营，重夺萧宴的宠幸。
“林婕妤已经够得宠了，她总不能两头好处都占了。”
留在凉亭里的宫人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同时也在想为什么王皇后还不让他们退出去。
“我无心养别人的孩子。”
“娘娘总该为自己以后着想才是。”王皇后不肯上钩，宋贤妃有点着急，还是耐着性子劝她。
“本宫累了，贤妃该回去了。”王皇后干脆下了逐客令，不想再听宋贤妃废话。
宋贤妃还想再说，王皇后身边的阿素站出来请宋贤妃回去。
等宋贤妃走了，王皇后起身，环视凉亭里伺候的宫人，“本宫不喜欢多嘴的人。”
宫人纷纷应和，至于会不会说出去那还真不一定。
“你过来。”王皇后朝着琴师招手。
琴师手上动作一停，起身朝着王皇后走去，距离她三米远距离停下，双手作揖，“娘娘。”
“刚刚的话，你听见了几句？”王皇后坐起身，靠在软枕上问。
琴师低着头，望着脚下慵懒的倒影，凉亭下竹帘晃动，绑着竹帘的穗子甩出了圆形弧度，一条轻薄的披帛吹落在他脚下。
喉结动了动，琴师开口，“在下专注琴音，什么都没有听见。”
有宫人捡起地上的披帛，放在一边。
王皇后道：“也怪本宫，和贤妃说话，竟是忘记屏退左右了。回去吧，明日继续过来弹曲。”
琴师点头退下，随后阿素让左右的人全都出去，只留下她和王皇后在凉亭中。
“娘娘，你为什么不屏退左右？”中间几次阿素想把人全都弄出去，都被王皇后暗中拦住。
她追随王皇后多年，却始终不了解王皇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人都走了，谁把今天的话传出去。”说着，王皇后笑了，只那笑容中满是嘲弄。
阿素不懂王皇后打算，不妨碍她不喜欢宋贤妃，“往日贤妃仗着得宠不把您放在眼里，现在她也是自食恶果，活该被林婕妤夺了宠。”
她不喜欢宋贤妃，同样不喜欢林蓁，林蓁能有今日，都是走了王皇后路子，现在她过河拆桥，竟然不肯把孩子过继给皇后。
“娘娘想要林婕妤的孩子吗？”明明早就知道了答案，阿素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
“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心头肉，怎么舍得随便让给别人，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王皇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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