祛疤膏本来只够她一个人用，允了点给钱嫂，白苗苗碗底的祛疤膏所剩无几。
她还得去一趟山里。
像是要和过去做个抉择，白苗苗大半夜的开始作准备，先是武器，一把镰刀，一把新菜刀，说起这个就生气。
她本来想买一把长刀，可供销社就只有这个款式的刀，要不然更小一点的刀，那刀子连树皮都砍不穿，她要了干什么？蒋丽萍见她要买刀子，给她提供了一块磨刀石，说刀子钝了就在磨刀石上磨磨。
嚓嚓嚓。
姜秋书听得毛骨悚然，他趁着让他们练字的功夫，偷偷朝门外瞥了眼，漆黑的院外，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加上他还有点近视，依稀看到白苗苗一脚踩在井上，一手磨刀霍霍。
这，这女人可真是……悍。
白苗苗似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望了一眼，大门正对着堂屋，能清晰的看见三小只埋头在写什么。
姜秋书心虚的收回视线，转而严肃的盯着季甜甜的圈，“甜甜有进步，这个圈比以前写的要圆。”
季景冬凑过去一看，季甜甜每次写名字，都要偷懒，甜就是三个圆，姜知青居然还说圈更圆润了？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季景冬看了看笔画最多的景，于是也画了两圈。
季景明撑着头，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回来后发现家里多了一大碗鸡蛋，大概有五个，问嫂子，嫂子说是钱嫂带过来的。
可钱嫂做什么送鸡蛋给她们？
她们两家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嫂子隐瞒了他们很多事，比如家里面不愁吃喝的粮，还有今天给他们三人做了衣服。
白苗苗磨好刀，和季景明说了一声，“明天我要去一趟山里，可能很晚回来，要有人找我就说我回娘家。”
季景冬和季甜甜都睡着了，季景明忍不住劝，“嫂子，山里挺危险的，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这一趟我必须去，睡吧。”
季景明还想再劝两句，就听见不远处的翻身声响，他闭了嘴，翻来覆去的翻到大半夜才睡着，等他醒来，白苗苗已经走了，走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早。
除了背篓，镰刀，那把菜刀，白苗苗甚至还多带走了一套衣服，还有家里的两块饼。
季景明总觉得这次上山和过去每一次都不一样。
白苗苗这会已到山腹，因为走得熟悉的路程，草药采摘很顺利，她甚至还在想，若是需要祛疤膏的人变多，她总不能每次都来山里，等她离开赵家沟，上山就变成遥不可及的梦。
难道要在家门口种植一片？
原材料的来源变成了一个问题。
白苗苗今天是打算穿过这片山林，看看山的另一头到底是什么，回家的路亦或者是……
金黄色的太阳斑驳的落下时，白苗苗三下五除二的爬上树，摸出了一块饼来，一上午的体能消耗巨大，她吃完就坐在树上闭目休息了会。
而山脚下的赵家沟却引来了一辆车子，如果她在的话，就会发现这辆车是她眼熟的那辆桑塔纳。
李丽萍口中不是一般人能开得起的。
“明明，你快回家去，你二哥他回来了。”
“哈？”
季景明正在搬运木块，十三岁的少年背脊挺直，还远不到弯曲的地步，不过他怀疑自己被大太阳晒懵了，不然怎么听到这群人在说他二哥。
他二哥季景霄之前去当兵，每半年会给家里寄信，大多时候都是他大哥读给她们听的。
但，就在去年，他二哥音信全无了。
他记得他大哥那段时间经常让村里的人帮忙看看有没有二哥的信，从期待逐渐落空，到最后，他大哥也终于没熬过去。
季景明一直都觉得他二哥大概是死了，死在一个他们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嘿，傻小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家去？”
“我听说你二哥可是开着小轿车回来的，你们季家要发财啦。”
发不发财不知道，季景明觉得村子里的人可能要发疯，看他的眼神都快冒绿光了。
季景明一路像踩着棉花走回来的，老远看见了一辆很酷的小汽车停在家门口，长长的，看着就精贵。
难道他二哥真的发财了？
季家门外围了一群人，大多都是来围观车子的，贫穷的赵家沟，目前只有牛车、自行车，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一辆小轿车，现在难得见到了，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季景明是挤过人群才走进家门的，门口的婶子大娘们还抱着娃，这次不是看小轿车，是看季景霄来着。
“哎哟，长得真俊，几年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
“结婚没有？”
大堂里，季景霄一身戎装，很精神的短发，笔直的站在那，季景明顿住了，甚至有些不敢认，因为记忆中的二哥没这么高，现在这人都快比他高出一个头来了。
而且太酷了。
“季家二小子，你弟弟他回来了。”
“这孩子傻了吧，怎么光站门口不进去？”
季景霄一回头露出了他那张英俊而成熟的脸，他上下打量着季景明，发现几年不见，季景明长高了，就是很瘦，“明明。”
“二哥。”
季景明猛的扑过去抱住他，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你怎么才回来啊，也不给我们寄信，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已经。”
那年大哥什么都没说，那段时间病情都严重了，他也不敢再提什么，深怕刺激到他。
但他们都默认肯定是二哥在外出了事，不然不会不闻不问。
季景霄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哭鼻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的季景明也觉得丢人，他忙擦干眼泪，“对了，还有冬冬和甜甜，他们要知道你回来肯定很高兴，我去把她们找来。”
因为要上工，季景明没办法照看她们，刚好李丽萍来了，就把两小家伙带去知青宿舍。
“等等，我听他们说季家嫂子？”
“啊对还有嫂子。”
季景明眼神闪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说白苗苗去山里了，“这事回来和二哥你说。”
季景霄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了成年女子的衣服挂在晾衣绳上，而且也是从门口那些叔婶口中得知的，他不在的几年里，大哥因为病重去世了，临走之际却给他们找了一个嫂子。
当然，他也没忽视那些人在提及白苗苗时的眼神，和刚刚季景明闪烁其词的眼神一样。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季景霄静坐了一会，季景冬和季甜甜就被季景明带回来了，两小只见到高大俊美的季景霄，直接像两颗小炮弹似的撞了过来，一人一只腿，像挂件似的挂着。
“呜呜呜，二哥。”
“呜呜呜。”
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沾到他裤子上了。
见他们兄妹们团聚，看好戏的人终于自觉的散了，季景明给他倒了水，想了想，在水里放了糖。
季景霄本来以为她们日子很难过，端过茶水喝了两口，“和我说说嫂子，我看村里的人似乎对嫂子都……”
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季景明，“你别听村里那群人胡说，嫂子她人很好。”就是偶尔太败家了点。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白苗苗一直没在他们最难的那段时间里离开，而且，为了他们，还把自己娘家人赶跑了，这事他也是想了两天才想明白的。
季景明把这些时候发生的事说给季景霄听，后者在听到他们为了大哥的病，居然想到了拿出家里唯一的一点储蓄来给大哥冲喜，眼神一下变了，“这事你们也干得出来？”
季景明其实也是听别人说的。
当时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的，但没想到白苗苗刚入门，他大哥就死了。
后来村里那群人又说白苗苗克夫。
季景霄捏紧了拳头，到底没给这个弟弟一拳，他起身在狭小的大堂里走来走去，“大嫂她人呢？怎么没看见。”
季景明下意识的朝门外看了眼，还有人朝他们家探头探脑的，他紧抿了下嘴，没吭声。
季景霄一看他不老实的样子，直接把人提到了房间，“我再问你一遍，大嫂人呢？”
季景明，“去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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