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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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须音市吗？那里很远。”
阿土扒着窗户边，看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田埂，又扭头望望院子里的果树和不见长高的白哀，脸上不由流露出担忧的表情，惴惴道：“师姐，师兄，你们要好好照顾它们。”
林心和孔意来点头。
“还有院子里的樱花镜和山阴栀都是我爸爸的宝贝，记得早晚浇水，对了，还有……”
“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东西我都会当成宝贝对待的。”林心不耐烦道：“你快走吧，我要去巡地了，你再不走，今天就别走了。”
“还有那张墨晶方桌，很贵重，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你们藏好一点。”阿土又交代。
林心和孔意来再度点头。
“差点忘了大事，我还得挖点土放在飞舟上。”阿土看着屠野的后脑勺，又扫一眼洁白的飞舟内饰，有些犹豫此举是否正确。
如果真把土挖上来，势必要把这里弄脏，可不挖的话，她就没办法保证找到的可驯化野生种能有良好的生存环境。
毕竟，作物离开了土壤，就离开了家。
“挖吧，我帮你挖。”
屠野扭头就看她那两条细细的柳叶眉皱成了波浪线，浑身上下都写满纠结，不由一笑，“到了须银市，我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飞舟，给你买一艘，专门用来装你的宝贝们……”
“啊？不好……不好吧。”
他一同意，她更不好意思了。
阿土望着他，迟疑道：“可是会弄脏这里。”
“弄脏的话，就你来收拾。”屠野拉着她跳下飞舟，“我不知道你要多少土，得找个东西装一装。”
“可是，这是你父亲送你的礼物……”
“行了，行了，真的够了，看不下去了。”林心抱着生态箱走来，道：“你找的野生种就暂时放在这里面，后面装不完的，就再去买生态箱。”
阿土一边往生态箱里填土，一边问道：“如果所有的生态箱都装不下了怎么办？”
“让你的‘屠野哥哥’给你买呀！”林心哧一声。
好不容易将生态箱擦干净，刚放进飞舟内，阿土又想起一件事情，连忙大喊：“等等，还有……”
“还有什么！”林心咬牙切齿。
“小师妹，你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孔意来昨晚没休息好，现在昏昏欲睡，只想着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父亲去世时，给我留了遗言，但我……不敢看，就一直放着，我很快的，你们再等我一下。”阿土说着，也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飞快跑进屋子里。
“你是不是人？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林心看着阿土的背影消失，才斜眼瞪孔意来。
“你不也是，你还吼她！”孔意来也瞪回去。
“我那是吼？你懂不懂什么是吼？”林心直接一巴掌打他手臂上，咆哮道：“这才是吼！”
屠野：“……”
他从未想过林钰那个浑身是刺的妹妹，在这遥远的炎谷星，居然是这个恣意洒脱又鲜明活泼的模样，和他以前见过的死气沉沉的样子截然相反。
显然，她在这里过得更开心一些。
“好了，走吧。”阿土鞋一甩，抱着一包东西跳上飞舟，靠着窗户朝外挥手，“家里就摆脱你们了，等我回来时，给你们带好吃的特产！”
“阿土，路上小心些。”
“不要冒冒失失的，有事就联系我们。”
两人叮嘱她。
飞舟徐徐飞起，蜿蜒曲折的田埂逐渐远去，星五山山脚下的那个土房子也渐渐远去，云山町小镇也变成了一个小点。
从窗外望去，湛蓝的天下是一望无际的绿，那绿并不是一尘不变的，嫩绿、翠绿、黄绿和深绿交相辉映，还有樱花镜花瓣化作的满天花雨。
和城市充满现代感和科技感的风景不同，这里美得像是一个梦幻的世外桃源。
屠野从没有这个时节来过炎谷星，只觉得心旷神怡，胸怀开阔，美景佳人都在，虽是通往未知的旅途，但比从前独自游历的时候要开心一些。
想到这里，他扭头朝去。
阿土像是对这样的景色已经司空见惯，低头注视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那盒子也是由青岗木制成的，形状方方正正，但表皮打磨得极圆滑。
想必，她父亲的遗言就放在那盒子里。
屠野微微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收回视线，忽然注意到了她踩在地毯上的脚丫子，那双脚长得可爱，每个脚趾头都非常细腻，像是一件没有任何瑕疵的艺术品，让他不禁多看了几眼。
等觉得此举不妥时，屠野脸上已经赤红一片。
“你的鞋……不要了？”他问。
“不要了，会把这里弄脏的。”阿土没抬头，声音闷闷的，“等我们到须银市再买吧。”
“你有钱？”屠野轻笑道。
“大钱没有，小钱一堆，而且韵姨还借了我五百万星币，我都没怎么花……”阿土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砸下来，正落在那盒子上。
“你怎么不找我……”
屠野没说完，就听到她的抽泣声。
“我一直不想看父亲的遗言，我总觉得……总觉得我一旦看了他的遗言，他就真的死了，他的离开就真的是一个让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了……”阿土胡乱擦了擦眼泪，颤着手将盒子上的泪水抹去。
“我真傻，如果他还在，我怎么会在星五山上给他修一个墓碑，如果他还在……我……我怎么会孤零零的一个人……”
“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家里有你的师兄和师姐，丽奥诺拉星有韵姨，她前几日还让我代她向你问好，还说……”
“说什么？”阿土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问。
“说她看到几条裙子，觉得很适合你，还问了我的意见，我哪能给什么意见，我对女孩子的东西一窍不通。”屠野清了清嗓子，轻声笑道：“不过，你穿上一定好看。”
说着，他将飞舟设为自动驾驶，也没回头去，静静地坐着，听着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呜咽声逐渐消失不见，他才松了一口气。
看吧，他就说，他很擅长哄人。
“谢谢你，屠野。”阿土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你穿上也很好看。”
屠野哭笑不得，“那是裙子，我怎么穿？”
“你穿什么都好看，穿裙子也好看。”
“行，我穿什么都好看。”他的唇角勾着，轻轻道：“你看吧，我会陪着你的。”
阿土点了点头，将盒子一点一点打开。
盒子里装着几样小东西，入眼便是乌乌，那是一个装满石子的小沙袋，是她幼时最爱的玩具。
在某个清晨醒来，她不再是整日玩泥巴、丢石子的小女孩儿，象征着童年的乌乌也被她丢在了不知名的角落里，渐渐不知所踪。
原来，它被父亲收起来了。
阿土慢慢打开沙袋上的松紧绳，一颗一颗圆润又大小均匀的石子掉落在她的掌心，每一颗都承载着悄然逝去的童年回忆。
每一颗都是父亲和哥哥爱她的证明。
她深吸一口气，不让眼泪再度奔涌而出，将小石子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又看向盒子里的其他东西：小小的石杯、粗糙的木雕，晶莹剔透的石头和奇形怪状的一团泥土。
阿土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那是四个用土捏成的小人，最小的戴着草帽的是她，最高大的是父亲，将她高高举起的是哥哥和李绪。
这是七岁的她捏的。
这些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渐渐消失踪影的东西都被父亲珍宝似的收藏了起来，他对她的成长中的每一个点滴有着深深的留恋。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无论我成长到何时何地，无论有朝一日，我身在何处，他都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守护着我。”阿土喃喃道。
她的眼眶湿润了，晶莹剔透的泪打着转儿，却在她的隐忍克制下，始终没有落下来。
阿土颤着手，抽出盒子最底层的信。
那是一张纯白的纸，纸张对折着，背面写着“吾儿阿土亲启”几个字。
她将纸张缓缓展开。
【阿土，近日总感不适，我心有预感是我将离世，我曾告诉你世间万物自有枯荣，我现在正是走到了“枯”的时候。
我也曾向上天祈祷能再多陪你一段时间，可是上天不理我，它跟我说人各有路，谁也无法永远在谁身旁，我担心走后关于你的一切，但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你总要长大的。
你将来要去更广阔的天地，那时我不再是你唯一的依靠，可我竟盼望着我不再是你唯一的依靠。我希望你朋友成群，有一爱人，他们都是你的依靠，都是你和这个世界的羁绊。
阿土，不要挂念我，你每挂念我一分，我在这里就难过一分，让我知道我那傻傻的女儿还未长大，还未独当一面，我怎能安心离开？
所以，在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逐渐忘记我，只要在风和日丽的下午，轻轻地想起我就足够了。
你和哥哥都要好好的，哥哥有主见，有想法也有能力，性格沉稳，我从来不担心他。
不过，老爸总有这样的预感，将来打开这封信的人是你，当然，如果是哥哥打开的，让哥哥别生气，我也爱他。
阿土，我知你温和善良，天真直率，我也奢侈其中有我一份功劳，可此时此刻，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些早就该告诉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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