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出神墓
郁昭明闻言，转头看向唐问春，她眸光闪烁，似乎在想什么不太友好的事情。
唐问春见状，又往后退了几步，她抬起手，藏锋握在手中：“郁昭明，你不会是想杀我吧！我们刚才还一起对抗敌人了！！”
郁昭明吐出一口长气，好似叹息一般：“你不要乱想。”
郁昭明神色不变，朝唐问春招了招手：“你过来。”
唐问春疑惑地看着郁昭明。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落在郁昭明的眼中，像是路边的小野猫。
郁昭明抿了抿唇：“我不会杀你。”
明明两人是注定的死敌，但听到郁昭明的保证，唐问春还是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磨蹭了一下，就来到了郁昭明的身边，压低声音：“就是嘛，我们才是一伙的。我跟你说，进了神墓以后，你一定要拿到建木树枝，那是……”
她话音还未落，只见郁昭明抬了下手，她眼前一花，后颈一痛，熟悉的黑暗再次袭来。
“你……骗子……”
唐问春软软扑倒，在落地前的一瞬，郁昭明扶了她一把，使她免于碰撞，又将她摆好。
老人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见郁昭明做好一切起身往前走，这才开口：“你当真不杀她？”
郁昭明没有说话，只顿了顿。老人忍不住了：“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若你杀了她，此后也不必担心她再度复生了。”
郁昭明点头：“多谢。我知晓了。”
“那你为何不动手？”
郁昭明的目光落在唐问春的身上：“我欠了她一命，自然也要还她一命。此地虽有大机缘，但很可惜，看来与我无缘。”
老人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已经看出来郁昭明心意已决，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挥挥手：“去吧。这心魔我会看好她的，她不会知晓神墓到底有什么，也不会知晓你到底拿了什么。”
郁昭明闻言，顿了顿，眸光扫过了唐问春，这才点头离开。
等到唐问春再度悠悠醒转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未回到识海，周围还是演武台的模样。她睁大眼睛看看左右，又摸了摸自己隐隐发痛的脖子：“郁昭明的识海变了模样？”
“蠢货。”
苍老的声音响起。
唐问春扭头，看到老人的虚影隐隐约约，仿佛在溃散的边缘一般。只是他骂人的气势倒是很足，一点也没有要消散的意思：“识海怎么会轻易变模样。你虽是个心魔，却也太没有常识了。”
那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心魔啊。
唐问春愤愤不平地想着，她抓着剑，看向老人：“郁昭明呢？”
说完她又一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不会把我扔这儿了吧？”
要是郁昭明把她扔在这里，那她以后还斩什么心魔，升入什么极境？
啊呸呸呸！！
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的唐问春急忙唾弃自己，她怕不是被郁昭明杀习惯了，想的是个什么！
老人原本不想回答，但唐问春的反应实在与他所预料的全然不同。他飘到唐问春的面前，打量着唐问春。
唐问春皱起眉头，握住藏锋，色厉内茬：“你要做什么？我可不怕你。”
老人嗤笑一声：“你虽是魔种，但如今也不过是借着宿主的能力勉强到了金丹期而已。你以为如你这样的魔种，能奈何老夫？”
“魔种？”
唐问春眉头一皱。《仙路难寻》这本书里的心魔稀少难寻，若是本体勘破大道时斩杀心魔，本体亦是会获得极大好处，这样的存在，文中无一不是大能。但祸福所依，若是心魔占了上风，本体亦是会付出神魂消散，被心魔取代的风险。
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说过什么魔种。
这是什么隐藏设定，还是穿越的这方天道自动补全？
唐问春并不知晓，但既然老人提出魔种一词，那就代表他知道一些什么。思及此，唐问春抬起头看着老人：“烦问什么是魔种？”
老人啧啧称奇：“我虽不知外界过了多久，但魔种乃是天魔所施下的诅咒，你一个魔种，居然连什么是魔种都不知晓。那你日后又要如何杀死宿主呢？”
唐问春把头一扬：“我为何要杀她。说不得我以后会寻得方法脱离出来，就如眼下我这样啊。”
老人摇了摇头：“哪怕你想脱离，你的宿主恐怕也不乐意。你一身修为招数都是借用她的，谁会放任有这样一只寄生虫存活在世界上呢？你与她，必然是你死我活。”
唐问春眯了眯眼睛：“你这人当真奇怪。你怂恿郁昭明杀我也就算了，现如今你却怂恿我杀她。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老人哈哈一笑：“老夫本就不是人，何来好人坏人一说。说我奇怪，倒不如说你这心魔奇怪才是。”
两人说着话，又各自沉默下来。过得片刻，老人直起了身子：“她回来了。”
唐问春也跟着抬起头，前方雾气散去，郁昭明的身影渐渐清晰。她背负藏锋，缓缓走近，手中似还握着一块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块木头。
莫非那就是建木树枝？唐问春好奇地打量着，只是看着看着，便觉得那段木头好似传来什么极为香甜的气味，勾得她蠢蠢欲动，想要上手。
郁昭明看了她一眼，避了开去。唐问春求而不得，只得别开眼，轻哼了声：“小气！”
郁昭明不理会唐问春，看向老人。她微微躬身，持的是晚辈礼：“多谢前辈。晚辈收获不小，这就离开了。”
老人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郁昭明手上的那件事物上，他久久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神墓是上古神魔战场留下的神遗，内里有无数奇珍，你怎么就选了这个。”
郁昭明不卑不亢：“多谢前辈，但这幻木于我师尊契合。”
原来是叫幻木，竟然不是建木么？唐问春又忍不住去看郁昭明手中的木头。
老人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
唐问春则看看郁昭明：“你没有受伤吧？”
她记得当初女主进入神墓时，可没遇到这奇奇怪怪的老头，而且还吃了不少的苦头。郁昭明摇了摇头：“内里并无危险。”
郁昭明没有遇到危险？唐问春满脑子疑惑，却也只能归咎于时间线不对。她这么想着，又站到郁昭明的身边：“我们现在怎么办？”
“出去。”
郁昭明回道，她朝老人行了一礼，“烦劳前辈了。”
老人点头：“你当真决定好了？此番缘尽，此后可就再没机会回来了。”
“我意已决。”
郁昭明抬首，“世间万物，哪有自己手中剑更为可靠？”
老人哈哈一笑：“剑修剑修，当真以为自己凭着手中一把破剑就能勘破所有？你们这些剑修，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就没有变过。”
他笑完，又叹息数声，“不变也好，不变也好。”
这声音虽是笑着，却隐着无穷悲意。唐问春听着，似也觉得自己心中心绪动荡，心头好似悲戚，也想要大哭一场才好。
“凝神。”
郁昭明伸出手来，抓住了唐问春的手掌。
唐问春感觉到一股灵力从郁昭明的手心传过来，她心头逐渐稳定起来，于是低声道了声谢。她总觉得眼下这样有些奇怪，明明是敌人，自己日后也会迟早死在郁昭明的手上。但郁昭明却连着帮了她好几次。
唐问春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但郁昭明只看她一眼：“别动。”
于是唐问春没有动了。
“两个小辈，明明是这样的身份，还要这样腻歪，真是看着就心烦！”
老人长袖一甩，演武场上出现了一个空洞，他说道：“从此处就可以出去了。”
郁昭明再次行礼，松了手，当先一步走了进去。唐问春回头看着似哭似笑的老人，想了想，还是学着郁昭明的样子行了一礼，又慌慌张张跟在了郁昭明的身后。
她怕被郁昭明抛下。
但郁昭明并未走远，只是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
“原来你还在等我。”
唐问春笑起来。郁昭明嗯了一声，两人这才缓步离开。
唐问春走出几步，又回转头来，看到老人和神墓都一起变得虚幻了起来，仿佛是一个随时会消散的幻影。
格外的寂寞。
“他……不想出去么？”
“他出不来，他要消散了。”
郁昭明回答，她看着前方，并未回头，说话的声音都十分平静，“他是一抹剑灵，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这就是女主后来来神墓后什么人都没有遇到的原因么。那个时候，老人已经消散了。
唐问春带着几分怅然若失，她往前走了几步，拉住了郁昭明的手。
郁昭明转头，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与茫然，似乎不知道为什么唐问春会拉住她。
“没有人会记得他。”
唐问春说，“真可怜啊。”
唐问春想，就像她一样，若是有一天郁昭明真正斩断心魔，杀了她。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知道唐问春存在过的痕迹。她不想变成这样。
郁昭明觉得唐问春似乎话中有话，她没有细想，只是看着唐问春的身形也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唐问春也发现了这一点，她露出了笑容：“看来我得回到你的识海了啊。这一次能出来，我很开心，郁昭明，很高兴认识你。”
话音落下，唐问春便若泡沫一般消散开来。
郁昭明低下头，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方才女性放在她手心的手掌柔软娇嫩，犹带温度，更衬得如今掌心空空荡荡，分外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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