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慕俞一直有儿时的相濡以沫,娘亲失智,田地被抢,她和慕俞一样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慕俞拿着律法翻来翻去找法子,虽然她并不认为四岁的孩子能帮她什么,可是那时候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他那么认真,那么焦急,担心她会吃亏,担心她会被欺负,濡湿的眼睛,到现在还印在她脑海中,这么些年在京城中再不顺气的时候,一想到慕俞,心便是安定的。

这次杜家惨遭抄家,她也是想都没想,就把手里头一点可活命的首饰搬到了他那,慕俞自个一来京城,就想着她在杜家是寄人篱下的,给她在乌桕巷子里买了一处宅子。

不需言语,他们之间便能体量对方的处境。

杜恒言一夜里睡得昏沉沉的,第二日一早便被紫依喊了起来,紫依打发了要进来伺候的小女使,轻声道:“主子,太子殿下一早派人送了信来,说是请您过去一趟陪陈侧妃聊天。”

杜恒言奇道:“我和陈侧妃貌似并没有交集啊!”

紫依低头道:“主子,来送信的是张家衙内身边的随从也门。”

紫依见主子一副恍然的模样,想起来这几天听到的消息,又道:“主子,那一日张家衙内下湖救你,后来自个也在榻上修养了好几日,宫里的太医去了好几拨。”

紫依私心里是偏向林家小衙内的,林家小衙内每次一见到自家小娘子,眼里就如盛着光一般,耀的人晃眼。

可是为主子的贴身女使,紫依自觉不会以自己的好恶来隐匿她得到的消息。

杜恒言微微点了头,起身梳洗,紫依给她梳发的时候,杜恒言不知怎的想到了那支紫水晶缺月木兰簪子,让紫依拿了过来,插在了叠拧的朝云近香髻上。紫依待要再添两枚掩鬓,被杜恒言止住了,“就这般吧!”

紫依望了铜镜中的人儿,未免素淡了一些,堆云般的秀发上,孤零零的一支紫水晶缺月木兰簪。见主子执意,也没有多言。

服侍着主子换了一身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一条秋香纷月裙,外头搭了一件缎织掐花半臂对襟褙子,脚上换了一双罗地绣花女鞋。

阿宝进来的时候,便见紫依单膝跪地,在替恒言理着四指宽的腰上黄上系着的一对压裙的双鱼佩,撅嘴笑道:“我家阿姐真美,我都舍不得让阿姐出门。”

杜恒言见她进来,嘴里调笑道:“那阿宝跟着阿姐一起出去吧!今个你做小女使好不好?不要乱跑乱动,可以吗?”

阿宝忙抿嘴笑着,眉眼弯弯地应下,那笑容甜的让杜恒言仿佛都看到了三月的春花,故乡的白云,捏了捏阿宝的小脸,真心实意地赞道:“我们阿宝长大怕是得艳冠汴京。”

小阿宝转着黑翟翟的眼珠子,咧嘴笑道:“阿姐,我是不是和你一样要成为祸水?”

小阿宝话一说完,就从杜恒言手下溜走了,跑到了门外,趴着雕花门,探着半个脑袋道:“阿姐,我去府门等你!”

说罢带着小灰狗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府门去。

杜恒言又好气又好笑。

等杜恒言用了一碗小米粥出了明月阁,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到了府门,并没有看见阿宝的身影,正奇怪着,便见杜婉词从里头走过来,着了一身交襟窄袖襦裙,臂上挽着四指头宽的紫色白花披帛,目不斜视地从杜恒言跟前走过,步履舒缓,仿佛站在她跟前的杜恒言是透明的一般,眼见着她上了候在外头的华盖马车。

杜恒言收回了目光,便见阿宝从院里的假山后转了过来,“阿姐,我刚看见她过来,就跑躲起来了!”

以前阿宝还不怕杜婉词,近来杜婉词越来越古怪,看她的眼神总让她心里荒凉凉的,小阿宝在小茶巷子里头过了好几年穷困潦倒的生活,惯会看人眼色和趋利避害,远远见杜婉词过来,就跑躲起来了。

杜恒言牵起阿宝软软的小手,嘱咐道:“一会到了东宫,可切莫再乱跑。”

小阿宝欢喜地点头应下,她还挺喜欢去东宫,就是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碰到楚王府的那位哥哥。

***

东宫书房里头,赵元益望着面前十分平静的子瞻,急道:“人可一会就要到了,眼看杜恒言和慕俞就要下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争取,还来得及,你那副《梅花绣眼图》,她可和当朝大儒管濂先生并排放着的,现在京城士子都在打听凤竹公子是谁。”

张宪望着宫女端上来的茶,右手成拳,微微抵了嘴,轻咳了两声,苦笑道:“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赵元益急的从书桌后头转了出来,“怎么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她不过收了慕俞的细帖子,还没下定呢,再说便是下定了,也不算什么,不还没娶回去吗?”

见子瞻不说话,又道:“我可和你说,恒言人看着疏淡,心肠却是热的,你看她在外头对阿宝不也不正眼瞅一眼,可你也知道她多疼惜阿宝啊,所以,即便她平日里没有正眼看你一眼,你也不必介怀……”

子瞻轻轻瞥了赵元益一眼,垂眸道:“殿下,若是子瞻得了不治之症呢?”

正要反击张宪的太子殿下,刚一张口,忽地愣住:“你说什么?”

“前两日太医局的太医们又给卑职进行了会诊,说是无性命之忧,却不宜有子嗣。”

张宪面上勉力保持着平静,心口却感觉好像已经缩成了一团,疼的心好像是空的。

他那日下湖救恒言后,一直高烧不退,胸中气满,喘息不变。太医们多日束手无策,官家知道后,让太医局进行会诊,说是一种痨病,所幸在初端,尚无传染之虑,但若是治好,却不知要花费多少年。

他怎么忍心耽误恒言,如果治不好呢?林承彦虽比他年幼几岁,却也是洁净的君子,恒言和他一起,也定不会受委屈。

赵元益尚在凌乱中,外头小黄门来报,“殿下,杜家小娘子已经进了东宫,由人带过来了。”

赵元益立即上前两步,道:“子瞻,你的病暂且不好说,太医误诊也是有的,可是恒言这边亲事迫急,你不妨与她直说,让她自己判断。”

赵元益说道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宪,轻声道:“子瞻,你若是退一步,便是一辈子了!”

一辈子与杜恒言无缘了。

赵元益见子瞻眼里掠过震动,心头微叹,出门去接了杜恒言,见到阿宝也在,立即亮了眼睛,上前牵着阿宝道:“我带了好些小玩意过来,你随我去看看。”

杜恒言奇道:“难道殿下是特地让恒言带阿宝过来?”

赵元益缓缓摇了头:“恒言,我是替子瞻邀你来的,你进去吧,书房里外,我都清理了,不会传出有损你名声的事,你尽管放心。”

在赵元益的地盘,杜恒言确实是放心的,可是她不觉得她有和张宪单独见面的必要。

赵元益看出她的不愿,侧仰着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道:“恒言,他这些年为你做的,明里暗里,我都看在眼里,你该给他一个机会,就算,告别故人?”

赵元益的脸上有未加掩饰的伤痛,杜恒言心头一纠,不觉便点了头,其实她一个现代姑娘,并不纠结这些,细想来,她自己也是想与张宪说些什么的吧。

紫依说,那一日她落水,张宪也跳了下去,在水里找了她很久,然后险些栽倒在了湖里,还是太子殿下发现不对,派人下去救了上来。

赵延平抢纳她为妾,他单枪匹马闯到了赵萱儿的郡主府上,原本他要闯的还是肃王府。

当时阿翁将他二人的两张细帖子都摆在她跟前,她犹豫了许久,选了慕俞的,那日让李菁儿陪她到肃王府,也是担心张宪会拦了她。

太子带着阿宝便守在了书房外头,这里许是平日里头赵元益会见幕僚的地方,正中挂着一副孔夫子的图,两排各四张椅子。

杜恒言和张宪各坐在两排第一个椅子上。

杜恒言一进来便有些拘束,脸上微微发烫,道了一句:“多谢张衙内下湖救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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