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在车轮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大鹏翻身坐回车上，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老李握紧缠满布条的缰绳，眯起眼睛望着前方雪地上交错的车辙与马蹄印。那些痕迹蜿蜒成河，在朝阳下泛着冷光，车队留下的规模足有十几辆马车之多。
"嘿，大鹏，"老李突然压低声音，喉头滚动着吐出白雾，"看前面这些人马的架势不像是鬼子。鬼子不会有这么多的马车，马匹痕迹也不对——他们的马蹄铁会留下规整的菱形印子。"他扬起下巴示意，车辙间确实散落着参差不齐的蹄印，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松针。
大鹏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枪柄，帆布手套与金属部件摩擦出细微声响。远处的山林寂静得反常，连鸟鸣都消失无踪，唯有北风卷着雪粒掠过树梢。"不管是谁，咱们放心往前走就行了。"他的目光扫过路边突兀折断的树枝——那断口处泛着湿润的青色，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卢旅长的队伍就在咱们周围。"
大鹏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突然被一声粗犷的吆喝惊醒。
"嘿嘿，你们是什么人？哪家商队的啊？路过我们黑风寨，留下买路财吧！"
声音如闷雷般在山谷间回荡。大鹏睁开眼，只见前方山道上不知何时冒出一群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枪短刀，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膀大腰圆，皮肤黝黑，活像半截铁塔立在马上。他头戴狐狸皮帽，身穿羊皮坎肩，腰间别着两把盒子炮，凶神恶煞地盯着大鹏等人。
大鹏噗嗤笑出声来，跳下马车，掸了掸身上的积雪，悠然道："哦，原来你们是这山上的土匪呀！"
那汉子闻言，怒目圆睁，一拍腰间的枪套，暴喝道："他妈的，知道我们是土匪，还不放下钱物啊？否则你小命不保！"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土匪们立刻举起武器，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大鹏不慌不忙，双手抱胸，仔细打量着来人。只见这群土匪约莫也就五六十人，虽然气势汹汹，但装备参差不齐，多数人拿着土枪，少数几支制式枪也是老旧不堪。再看他们的衣着，有的穿着破旧的棉袄，有的披着兽皮，脚上的鞋子更是五花八门，一看就是乌合之众。
想到卢旅长带着五百多装备精良的弟兄就在附近暗中保护，大鹏心里顿时有了底。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朗声道："我说这位当家的，你们黑风寨也太不懂规矩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我几天前也碰着一伙土匪！"大鹏斜倚在马车旁，指尖慢条斯理地抠着指甲缝里的积雪，眼前张牙舞爪的土匪不过是儿戏。
汉子啐了口唾沫，羊皮坎肩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啊？那证明你运气不好啊！"话音未落，周遭土匪已哄笑起来，刀光在雪地里晃出一片寒芒。
"我运气好得很！"大鹏突然挺直腰板，目光扫过众人，"那帮土匪不光不敢劫我的东西，还叫我爷爷，送了我很多山货。"
"放屁！"匪首汉子暴喝一声，脖颈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树根，蹬着沾满雪泥的皮靴便要冲过来。腰间两把驳壳枪随着动作晃出寒光，身后土匪们也跟着鼓噪，刀枪碰撞声混着呼喝，惊起林间一群寒鸦。
"别动！"大鹏纹丝不动，左手叉腰，右手食指虚点匪首眉心，"你现在再动一步，信不信老子手指一指，你脑袋就搬家？"
"我不信！"匪首怒吼着伸手去摸枪，毛茸茸的狐狸皮帽子下，一张脸涨得发紫。可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枪柄的瞬间——
"砰！"
一声枪响撕裂雪原的寂静。匪首只觉头顶一凉，还未反应过来，那顶心爱的狐狸皮帽子已被掀飞，飘落的雪花中，几缕头发随着断口处的焦糊味飘散。他僵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皮，掌心传来微微刺痛，这才发现子弹擦着头皮掠过，在帽檐上烧出个焦黑的窟窿。
"神、神仙？！"土匪群里爆发出尖叫。有人丢了土枪抱头蹲在雪地里，有人脸色煞白地后退，原本嚣张的气势瞬间化作乌有。几个胆小的甚至直接跪地磕头，额头撞在结冰的地面上咚咚作响。
远处的松林里，卢俊华放下冒着青烟的狙击枪，忍不住摇头轻笑。他早让狙击手们散开埋伏，自己则亲自瞄准这一枪。看着土匪们魂飞魄散的模样，他低声嘟囔："好你个大鹏，净会给我找活儿干。"可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旅长，现在收网？"身旁的战士握紧枪柄，目光紧盯着雪地上乱作一团的土匪。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掠过松林，远处传来土匪们惊恐的低语，混着马匹不安的嘶鸣。
卢俊华将狙击枪轻轻架在雪堆上，掸了掸肩头的积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着急。咱们现在冲出去啊，可能扫了大鹏的兴。"他眯起眼睛，看着百步外那个依旧气定神闲的身影——大鹏正晃悠着脑袋，在匪首面前比比划划。
"你看他那模样，怕是把这群土匪当猴耍呢。"卢俊华往手心呵了口热气，呼出的白雾在围巾上凝成霜花，"这几日翻冰江、躲巡逻，精神绷得太紧，正好借这机会放松放松。"他抬手示意战士们隐蔽，几个狙击手悄悄调整了位置，枪口依旧对准土匪，却不再急于扣动扳机。
大鹏的笑声再次传来："怎么样？还要不要试试你爷爷的手段？"匪首脸色煞白地后退半步，身后的小喽啰们早已抖如筛糠。
"旅长，这大鹏真是有胆色。"一名战士低声赞叹。卢俊华笑着摇摇头，从干粮袋里摸出块冻得梆硬的饼子，掰下一半递给身旁的战友："看着吧，有好戏在后头。咱们且当观众，等大鹏把这场戏唱完，再稳稳当当收网。"
松枝上的积雪簌簌掉落，掩住了战士们轻微的呼吸声。远处的对峙仍在继续，而埋伏在暗处的第三旅战士们，早已将这场"猫鼠游戏"的每一幕，都纳入了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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