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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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墨不傻，自然听出任优的话里话。王丽燕半年前才当上班长，业务不熟又怕出错又怕担责。拿着放大镜看样品鞋与现场皮料的区别，自己不敢去找巡检，让下面的工人去找，反正挨骂讨嫌的那个人不是她就行。
林清墨对着厕所的镜子用力揉眼睛，又拿水沾了下眼睛，才走到一班。
“班长，签好了。”
王丽燕不瞎，自然看出林清墨眼睛红红的，孙春苗这次骂得这么凶吗？孙春苗就是任优的师傅。
“去这么久？”
“巡检直接带我去了仓管，仓管课课长说下次这种差别不大的皮料再叫他签字，他就来现场。”
林清墨委屈的红眼让王丽燕相信了她的话。
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啊，王丽燕眉头微皱思索着，她对皮料的准确性确实把握不足，一班最熟悉的莫过于负责裁断机的林芳和李春霞，这两人也算负责，若有发现皮料有差错会找自己先确认，但不是很明显的差别她们都不会挑出，毕竟多等一会，就少做一点，她们可是计件工资。
过了几天，又是一批新的皮料进厂，王丽燕照样检查一番，剪下几块皮料拿在手上，走出现场。。一会，王丽燕笑眯眯地陪着一个男人走进来，那是裁断课课长牛元正，一个长相颇周正的三十多岁男性，传言中王丽燕的姘头。
王丽燕与牛元正站在过道上，说了几句，指了人请孙春苗过来，任优跟在身后。
林清墨一看，王丽燕不会把她昨天说的话跟课长告状了吧，他们会去找仓管课课长求证吗？林清墨拿着水壶慢慢接近他们，再慢慢经过。
几人既然在过道讲话，讲话内容自然不避人。
牛元正能当课长，讲话自然很好听，恭维了孙春苗几句，就直接点明，以后遇到差别不大的皮料，请她带给仓管课签个字，仓管课课长若有意见，就说是他说的。
只能说王丽燕不愧是牛元正带出来的，两个人做事风格一模一样，上下嘴皮一碰，就把得罪人的活推出去了。
孙春苗却不怎么领情，笑容冷淡：“这在以前可从来没出现过，牛课长真疼下边的人。就是可怜我的徒弟了，夹心三明治两面不讨好。”
牛元正作为课长跟孙春苗讲话，自认是屈尊纡贵，现在被孙春苗隐晦地指出自己与王丽燕的关系，当然不开心。
“我们检查仔细，不是在给你们减轻负担吗？”皮料若是出错，巡检、现场、仓管共同负责，牛元正所说的完全是屁话。
孙春苗也不准备跟对方扯破脸，笑了笑说道：“我年底就辞职了，这事跟后面的巡检说吧。”
后面的巡检自然也不是任优，等任优离职后，会安排一个新巡检正式接孙春苗的活。
听了差不多，林清墨轻手轻脚地回到工位。这种课长大驾光临的事算是机械的流水线工作里一点亮色，不止是林清墨，刚刚也有几个工友假装经过。
林清墨刚坐下，孙桃桃就探头过来询问：“清墨姐，课长是不是在和巡检吵架。”孙桃桃年纪最小，但消息灵通。
“是不是王丽燕把课长叫过去给她撑腰？”不待林清墨回答，孙桃桃一脸八卦地追问。
附近的几个工友也加入讨论，大家把听到的消息一合并，就把全貌拼出来了。
“呸！王丽燕真不要脸！”
“自从王丽燕当上班长，一班连连垫底，不就是因为她天天这不行那不行。”
“没经验就是不行，人巡检都没说不行，她就要签字，没签字就不开工，她工资又不是计件。”
说到这事，一班工友各个义愤填膺，林清墨由于外来者的身份，对工资没有她们那么看重。
“保佑课长赶紧烦了王丽燕，把她赶出东盛。”
“狐狸精不要脸!”
话题又转向了王丽燕的个人风格上，但无人说课长有错。
林清墨经过此事，也开始知道谨慎了，编排理由不能无中生有。
孙春苗那边答应了牛元正，但又没有答应很多，只偶尔带去鉴定。王丽燕生气，又毫无办法，在现场越发暴躁。天天逮着人骂，她骂人又难听，靠爹干妈。不是林清墨清高，她接受的教育是文德兼备，她真没法适应。
过段时间二班的副班长就要回家生孩子了，上次保安扣她分数时她特意闹到管理层，不止是要到保安队长面前告状，还想在裁断课组长面前留个深印象。
从那天后，林清墨若是见到裁断课组长郭丽都会打个招呼，大概是因为她的中专文凭，郭丽对她不像对其他人那样高高在上。林清墨还观察到郭丽有点傲气，她留着一头大波浪，与林清墨记忆中的海报明星一样。
林清墨是有目的的接近郭丽，自然少不了说些迎合对方的话，但与郭丽浅浅聊上几句，两人有些方面还蛮同频的。比如郭丽说他老公有洁癖，租房子最在意厕所卫生。又说鞋厂太封闭了，小姑娘能不进厂别进厂。
二班位于裁断课的中心，郭丽的椅子也在二班，林清墨每次经过二班，常见到她单手靠在高桌上，侧着头卷发飘啊飘，郭丽是个成熟性感的女人。
林清墨买了一个水壶和一袋菊花茶送给郭丽，早上上工前，先帮郭丽泡好菊花茶。
“谢谢。”郭丽是厂里第一个跟她说谢谢的人。
快要8点了，一个个姑娘从明朗鲜亮的世界走进灰色的流水线。
“你看这些姑娘一个个很彪悍，刚进厂时各个是小白兔。”
林清墨回答：“不变成小白兔就要被吃掉，成为大灰狼虽然被人厌，但能活下来。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郭丽拂了下自己的头发，忽然问林清墨：“在一班呆得开心吗？”
林清墨压下激动回道：“还行。”
郭丽指着离她挺近的工位继续问道：“要不要坐这里？”
林清墨偏着头，声音有点夹：“我可以吗？”
郭丽个高苗条，按林清墨的说法有点御姐范，挺吃林清墨这一套，闻言咯咯一笑：“我让你王丽燕跟你讲。”
果然上午上班不久，王丽燕就过来叫林清墨把手头上的活做完后去二班。
事先知道了消息，林清墨表现得很淡定，还老老实实跟王丽燕说了句客套话：“感谢班长一直以来的照顾。”
她不说还好，一说王丽燕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善地走开。
孙桃桃凑过来：“清墨姐，王丽燕骂你书呆子。”
林清墨听完一笑而过。
孙桃桃又呜呜几声抱住林清墨：“清墨姐我看你天天往二班跑，就知道你要转去二班。”
林清墨不用想都知道，等她到了二班，这些人肯定要说她巴结组长都没巴结出个领导，真没用。林清墨没有特意选个没人的地方接触郭丽，一切都大大方方，明面上展示。
也因为这样，也没有特别难听的话传出来。
林清墨去二班，自然不是为了任优，但任优见到林清墨坐到二班的工位上时眼睛一亮。
巡检的座位就在二班边上，附近是个柱子，也算一个隐蔽处。任优只要把椅子往外一搬，就能看到林清墨脊背直直挺着，与郭丽不知在聊着什么，同时手上动作不停地往机器上放片。
任优拿起巡检本子走到林清墨身边：“工作时间不要聊天，安全第一。”
“好的巡检。”郭丽对任优态度很好，但等任优走后，她又过来跟林清墨聊天，她把林清墨调到二班不为别的，就为了找人陪她聊天。
郭丽书念到了初一，她瞧不起学历比她低的人，偏这现场是学历洼地。林清墨是中专生，讲话有风采又有趣，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跟她聊天。
削皮这活就是熟能生巧，林清墨只用余光便能控制得当，只是能做到这点的人，大部分要工作两三个月。
郭丽看着林清墨的动作夸道：“书念得好就是聪明。”
“书念得再好，也要看运气。”林清墨说这话就是在捧郭丽。
郭丽仰着下巴看着郭丽，心中自然开心。林清墨虽然学历比她低，但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
林清墨与郭丽相熟后，去食堂吃饭时，偶尔郭丽会送她不吃的水果，颇有施舍之意，林清墨大大方方地接受，反而林爱花在独处时埋怨林清墨太贪，被人笑话。
[郭丽给你水果，是把你当乞丐，你怎么可以接呢？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她是领导，她有优越感不是正常的吗？]
[我以为你是靠你的实力去争取二班副班长，竟然是靠巴结，清墨，这太恶心了。]
林清墨要被林爱花的天真逗笑了。
[你在东盛五年，你什么时候见过现场升职是靠实力的。没有关系，实力再强都没用。林芳和李春霞是最熟悉裁断课的工作，她们两个为什么还一直做工人。]
[那不样，裁断机的工资最高，碰上加班，她们的工资是我们的2倍。]
[好好好，我认可你的理由。但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林爱花语重心长地对林清墨说道：[清墨，你也是读书人，别为了一时的名利，做出错误的选择。]
这话不就是预设林清墨是一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出卖自己吗？
林清墨当下冷冷回道：[不要用你贫瘠的思想来臆测我。]
两人又一次闹翻了，自从跟来到广城后，林爱花与林清墨的想法经常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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