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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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墨看着任优伸出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拿了一片鞋舌用尺子量了下，有礼地对旁边的巡检说道：“师傅，只有1.5。”任优只说数字不说单位。

任优的师傅是个40多岁的女性，很有耐性，见楞性子姑娘一直不会，还坐下来教她怎么削，她是林爱花在工厂为数不多的温暖，可惜这个温柔的巡检明年就要离职回家带孙子了。

任优跟在师傅后面，终于到了林清墨工位前，任优师傅拿起几片一看，就直接走开。

就这样走了，不点评几句吗？

“唉，那个任优……”林清墨叫住任优。

任优转过身，面色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就消失不见。

“什么事？”

“我今天才进来，你帮我看看我削得合格吗？”林清墨坐着，她抬着头看任优，眼睛亮晶晶。

任优别过头，他认出了对方，这是他的初中同学，一个几乎是透明人的女生，他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而对方是班上最大的学生。任优能记住对方，无他，记忆出众。

任优不准备跟对方相认，他的师傅已经在下个工位检查了，任优回句“我师傅没说什么就是没问题。”就想走开。

林清墨又叫住了他：“可以拿尺子帮我量一下吗？就一会。”

任优读书时比同学小，大家免不了一边照顾他，一边对他有几分嫉妒，这也造成他的性格里有几分清冷。这事换以往他肯定拒绝了，但鬼使神差的，他竟同意了。

他拿起尺子为林清墨量了几片：“基本都是2。”

“这片也是吗？”林清墨拿起一片问他。

起初任优还拿尺子量，后面看一眼就报数。

“1.9”“2”“2.1”

“真的吗？我不信。”林清墨朝任优摊开手掌。

任优看了她一眼，这真的是林爱花吗，对方有这么活泼吗？

“我看你们拿尺子量啊量，很威风，我也想试试。”林清墨抿嘴一笑。

任优见她似乎在害羞，就把尺子递给她。

林清墨复量了几片，小声而夸张地道：“你真厉害，看一眼就知道数据了，不愧是学神。”

什么学神，没听过，但不妨碍任优理解，这称谓比天才还要夸张，任优暗咳一声：“我要工作了。”

林清墨把尺子放进任优掌心，眨眨眼：“谢谢你……老同学。”

自从任优出现后，林爱花变得安静，工厂的生活非常枯燥，加上最近加班多，一周只能休息一天。睁眼就是在现场削皮，闭眼就躺在了床上。裁断课作为流水线的第一道还算轻松了，听说成型课那边半夜2点都在加班出货。

任优是托了老师关系，进来当巡检。巡检虽然赚得没班长、族长高，但负责整个现场的品质。这使得现场管理对巡检态度特别好，这群人在下面工人面前讲话必带妈，在巡检面前就是客客气气。

吃饭时，林清墨看见任优坐在管理层的屋子，每人饭后还分得一个苹果。林清墨不馋，但旁边的小姑娘羡慕啊。

进厂两周后，林清墨与裁断课一班的人都相熟了，因着面试那日认识了十几个姑娘，姑娘们分布在针车、底加工、成型，见面就会打招呼，休息时也会约着见面，大家互相八卦工厂的事。

林清墨最熟的要数坐她旁边14岁的孙桃桃，孙桃桃就是一个人坐了7天火车的单眼皮姑娘。

“我也想吃苹果。”孙桃桃扒着饭，偷偷看管理层，一脸羡慕。

“等你发工资后也给自己买个。”林清墨咽下一口干饭说道，穿越到这个时代，贫穷大概是最大的难关吧。

“不要了，我要攒钱。”孙桃桃笑道，笑得一脸天真。

“有志气。”林清墨朝她伸出大拇指。

她们坐的位置就在管理层外围，任优吃过饭，拿着饭盘出来就看见林清墨跟工友在小声聊天。

任优是裁断课的巡检，负责现场质量，林清墨每天都要见他几次，除了第一次，后面林清墨再见他点头示意，然后没有然后了。他听到工友们叫她清墨，但他见过巡检单上的她的名字还是林爱花。

清墨清墨，红颜一知己，清墨书晚风，与现在的她真配。

“任优长得真帅。”孙桃桃又把话题转到任优身上，鞋厂现场，尤其是裁断课和针车课，总共三个男人，其中两个还是已婚，哪里比得上青葱年少的任优。

18岁的任优是最美的那朵花，他来巡检时，姑娘们特别听话，没一个跟他呛，要知道巡检抽走一个不合格品，她们就少拿一分钱。

厂里的姑娘多是背井离乡出来打工，她们的胆子比常人更大，换个长得俊的男人，肯定会调戏几句，比如三班的未婚班长就长期受姑娘调戏。但任优冷静自持，姑娘们私下都说任优跟她们不是一路人，像天仙一样不敢靠近。

也就林清墨态度最自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林清墨是念过书的，还有几个姑娘见到她就喊“好学生”，善意的林清墨就笑笑，恶意的林清墨直接瞪眼。进厂不到一周，林清墨已经掌握与这伙人交流的真谛，别怂，别拐弯。

孙桃桃年纪小精力充沛，吃饭后别人去睡觉，她拉着林清墨出厂。东盛鞋厂外边有一条河道，上面是个草丛，林清墨与孙桃桃最爱坐在草丛看鸟儿触足河面，受惊后慌慌张张地飞走。

“有点热。”林清墨找了个背阴处坐下。

孙桃桃手里拿着个纸板，给林清墨扇风，两人都没觉得不对劲。

林清墨在孙桃桃的扇风下，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耳边传来孙桃桃的声音。

“清墨姐，你跟任优是老乡，你叫他照顾你呗。”

“照顾什么？”

“让你帮你当班长啊。”孙桃桃靠近林清墨耳朵小声说，“我听说王丽燕才来鞋厂半年就当班长了，她啊，勾搭上课长。怪不得那些老员工各个不服她。”王丽燕的风言风语，连沉默寡言的林爱花都知道。

“桃桃，你才14岁。”林清墨按住孙桃桃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14岁怎么了，明年我就要回去议亲了。”孙桃桃大大咧咧地回道。

“你这么小怎么结婚，怎么生孩子？”

“先办酒席，等我到了16岁再生孩子。”孙桃桃见林清墨一脸惊讶，又解释了一句，“我们那里都是这样的。”

之前她以为长河村很封闭，现在看来，长河村虽然不如广城富裕，毕竟也靠海，民风更开放。孙桃桃家位于内陆，林清墨知道，在历史上，孙桃桃的家乡是有名的贫困区域，出来打工的厂妹厂弟多是这些地方出来。

林清墨不欲纠正孙桃桃的概念，这是时代必经之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觉醒。

“能当巡检的都是有关系，清墨姐，你去找任优，不然也做巡检，多威风。”孙桃桃的单眼皮眼睛发出羡慕的光芒，她又天真又世故。

林清墨没有去找任优，因为林爱花说想勇敢站出来，摆脱上辈子的阴影。

林爱花干活自然一把手，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她出工的速度比那些老员工还要快，刚开始大家还笑着叫她传招，林爱花上辈子哪有受到这样的喜爱，她学着林爱花，尽量让自己笑容明朗点，回道：“熟能生巧。”

众人互相看一眼没说话，只有孙桃桃问：“清墨姐，什么是熟能生巧。”

“就是事情做久了就得心应手。”

孙桃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天又是班会，王丽燕又在催工期，因着林爱花速度最快，特意拿她出来做榜样。

“同样是刚进厂，林爱花是这个速度，你们呢，东盛是最好的鞋厂，离开东盛，我看你们后不后悔，速度再提不上来，周日都过来加班，妈的！”

王丽燕说完，又让林爱花出来说几句。

林爱花看到王丽燕心中满是恨，现在已经能克制住了，她甚至还试着拍王丽燕的马屁。

“都是班长教导有方。”

王丽燕皱着眉头，手一挥就放人离开。

底下工人看看林清墨，小声道：“她刚才是在拍马屁吗？”

[爱花，你没发现，你讲的话大家听不懂吗？]林清墨忍不住提醒林爱花。

[都是中文，怎么听不懂？]林爱花不解。

[你有去了解过他们的文凭吗？]

[知道啊，好多连小学都没上过，我告诉你，我们裁断课的课长我上辈子就听人说了，他只念到小学二年级。]林爱花没听出林清墨话中话，还与她分享八卦。

[爱花，刚才孙桃桃讲话你听到了吗，她听不懂你说的话，他们小学都没怎么上，你跟他们讲话少用成语。]林清墨与这些人接触没多久，就发现他们学识低，复杂点的用词就听不懂，比如成语。

[这样啊，我没发现，谢谢你清墨，我知道了。]林爱花大部分时间很听劝，但她又心生胆怯了，她知道不是林清墨的错，对方是在帮助她。但是她啊，一辈子都在被否认，即使善意的劝解，也会让她深陷自卑。

作者有话要说：

年味很浓了，今年是第一次当家作主，什么都不懂。今天在祭祀时看到家庙外面的桃花正开放，家庙桃花始盛开，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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