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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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似火骄阳灼烤着灰白平整的路面，长街里依稀飘散着鲷鱼烧和关东煮的香味，杂货店门口摆放着一对身穿樱花二尺袖的人偶娃娃，音色纯净的乐曲随着夏日的热风洋洋洒洒回荡在午后安静的街道上。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静时刻。

对于京都的印象只剩下记忆深处模糊的画面，甚至不如宅院花园里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和永不停歇滴水的漏泉。

偶尔有摔倒或是哭泣的疼痛与声音一闪而过，与这些回忆相续借的全都是母亲温暖的手指和耳语，是隔了十年也不愿去努力回忆的事情。

少女低下头轻声叹息，“其实记性太好的话，似乎也是件坏事吧。”

金发青年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眼神里却渐渐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琳记得她曾问过带土对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有没有印象，结果那家伙没心没肺地说最早记得的事就是和她第一次见面。

她记事大概要早了好几个月，因此那些美好温馨最终却化成无尽痛苦的过去，像是某种诅咒般缠绕着她，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

你是个不幸的人。

随着无可奈何的叹息，落在她肩头的手指轻轻收紧，“并不是。”

少女抬起头，幽深的瞳孔里倒映出青年英俊的轮廓，“对不起水门哥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总是特别消极，其实只是……怎么说呢，感觉别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去信心的时候，我就只能去安慰他们，可是我也……”

“没有关系的，”对方拍着她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比你毕业晚了一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刚上战场，严格来讲从实力和贡献方面，你都比那时候的我要强了很多……”

琳忍不住露出有些狡黠的笑容，“我有今天都是因为你呀，真要这么说的话，也只能说明你已经超过了自来也大人，因为你教出来的学生完胜了当年他带的学生。”

绕了一圈又开始夸他，水门无奈地揉乱了女孩的头发，他完全理解对方的意思，只是因为这样才更加无语，“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有什么感受直接说出来就好，我完全不会介意，而且……我喜欢你在我面前任性的样子，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其他的话好像都渐渐消逝在风里了，她的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几个词语，几次翻来覆去的拆分整合，最后拼凑出她几乎不敢去深思以免打破美梦的语句。

心脏疯狂跳跃猛烈撞击着胸腔，夏日的温度从蓝天白云落到树梢枝头最终攀上脸颊和身体。

她捧着烧制成鱼形的红豆馅和果子，甜甜的口感在唇齿间悄然融化。

虽然说京都样貌变化不大，但终究过了许久的时间，凭着记忆去找家的位置已经不太可能。

最终他们是按着住址找到的地方。

那条街上住的大都是比较有钱的商户，来往出行的人不少都坐着马车，偶尔匆匆一瞥间能看到有年轻的女孩子掀起窗帘，将惊艳或羞怯的目光投注到那个人身上，她们注视着逆光站立的高挑优雅的身影，宛若见到了纷繁夏日中无声燃烧的金树。

少女收敛起眼底闪过的情绪，抓着金发青年的手腕小声开玩笑说：“水门哥哥无论在哪都很受欢迎呢。”

“哎，有吗？而且琳的话……光是在我们队伍里，就有好几个人……”

“啊，已经到我家了呢。”

她急匆匆打断了对方没说完的话。“怎么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

琳再次站到自己家的宅院前，并没看到想象中门庭冷落破败凋零的景象。

虽然说可能会有人象征性维护一下房子省得破坏城市面貌，但眼下这副明显是有人长久居住的样子，却是完全意想不到的。

敲门后许久才有听见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穿着睡衣大大咧咧开门的女人在见到他们时愣住了，“我不认识你，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没事就走吧，要钱的话……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了。”

我们看上去像是要饭的吗。

“你们……是买了这栋房子的人吗。”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房子，我丈夫从他的堂哥那里继承来的，”女人的声音高了起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你说的是野原新一郎的话，他应该还有女儿和亲弟弟吧。”

“女儿？他的女儿早就死了，而且那算什么亲弟弟，不过是当年捡来的……”后面的话逐渐听不清楚了。

少女很无害地眨了眨眼睛，隐约的红光一闪而过，“野原千里和他不是亲生的兄弟吗？”

女人的神情恍惚了一下，接着就毫不犹豫地全盘托出，“我也不清楚，千里那家伙是大伯从外面带回来的，都说是私生子什么的，但我却听说好像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他从小就对那些奇怪的东西感兴趣，后来又跑去当了什么忍者，不过他和新一郎关系倒是很好……”

听完后她放下心来，虽然心里还有些压抑，“之前的东西还在吗？”

“被用过的都放到地下室了，至于其他的我们还想留着给晶人等结婚的时候当彩礼呢，那可就有面子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眼底有些阴霾掠过，在听到房间深处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时，终究化沉沉的无奈和些许厌恶，“你们住着吧，但是不要再动任何东西了。”

女人满脸懵懂地走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之间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来往的路人也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最开始的大喊而看了几眼，后来发现没什么事就转身离去。

从某些人的表情还能看出来，这家人恐怕不怎么受欢迎。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想过这样的场景，”琳心情低落地走进了院子，两人沿着碎石铺成的小径慢慢穿过前庭，“都说在战场上呆久了人的性格也会变，我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其实让我自己都有点惊讶。”

虽然从自身在队伍中的位置来讲，她手上走过的人命恐怕是最少的，但多少都是相对而言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去记住这个数字的每一次增减并不容易，因为许多时候被你伤到的敌人最终是死是活并不好说。

但假如琳要去计算的话，恐怕正确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身为医生……或是身为有医生技能的人，她太清楚自己出手的轻重和后果。

无论那个数字与别人相比如何，对于曾经的自己而言，都是绝不敢想象的存在，也足以让任何一个曾经善良仁慈的人变得漠视生命，在决断他人生死的时候随心所欲。

后来她逐渐明白那些人对忍者的敬畏和恐惧来源于何处。

其实这几年在各种战斗中她受过的挑衅和谩骂，或者诅咒与憎恨远远比刚才的愤怒更加激烈，只是那些人大都没什么好下场，而刚才那个堂而皇之霸占了父母结婚时建造的宅院，态度还如此恶劣的人，还活得好好的罢了。

“我只是看在她的孩子还小，说要变卖父母留下的东西当彩礼什么的，总要等到几年之后，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来好好收拾一下……”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你只使用幻术之外的可能性，因为那种人……根本没被你放在眼里，对吗？”

少女倏然驻足，紫藤萝花架下阴影摇曳的长廊中，垂蔓枝叶闪烁的紫光几乎在白昼里烧灼出靓丽的流霞，她仰起脸看着一串缀满花朵的枝条在风中战栗，颤抖的花蕊堪堪要亲吻到她色泽粉嫩的唇瓣。

“有些人对待不被自己重视的人就凭喜好决定对方生死，我就是那种懒得去做任何事的人对吗，”她撅着嘴回过头，花影荡漾的眼瞳里却全是笑意，“水门哥哥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真是讨厌。”

他轻笑起来，“因为琳就是那种越了解你越会觉得你很可爱的人啊。”

花园里盛开的紫薇与六月雪红白辉映极为明艳，金发青年站在随风摇曳的绚烂花丛中向她微笑，在这静谧又生动的暖色调画卷中央，美好得像是一场不会破灭的梦境。

他们站在廊架与庭院中对望着，直到几片花瓣在骤然急促起来的风中簌簌下落，飘散在少女的发顶。

琳猛地回过神来，有些不舍地移开了目光。

道路两侧苍劲挺拔的黑松树投下在日光里晃动的阴翳，深入之后的视野慢慢开阔起来，假山环绕的池塘逐渐呈现在眼前，四周矗立的石灯堆积了些许灰尘，漏泉也不知什么时候坏掉了。

少女坐到小桥的护栏上，光裸的双腿从刻意剪裁得短了许多的和服下摆里延伸出来，在空中前后摇晃着。

她难以抑制地想到了父母，他们葬在了木叶的陵园里，还要感谢当时救了她的人，好像也是他们后来将尸体带了回来，开始两年去祭奠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哭得天昏地暗，后来某次带土陪她去……就变成了两个人抱着哭得死去活来鼻涕眼泪蹭了一身。

想到这琳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小的时候我喜欢来这里玩，有次下雨后我不小心在池边滑倒，就摔了下去……”

“但是你没有事对吗？”

“嗯，现在想来……可能天生和水属性有缘分吧。”

她本来以为会充满悲情的回家之旅，因为某人的参与变得温馨甚至有些甜蜜起来。

回到天守阁以后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难以言说的欢乐状态。

千手铃兰见状止不住地摇头。

“看你那一脸的……啧，”银发女人一边叹着气一边捂住眼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你是，指的什么？”

靠在窗户边挂着迷之微笑转查克拉球的少女直起身。

“你和……你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