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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慕少艾当年得罪过不少人，所以哪怕他是个大夫，在西苗那也是拉满了仇恨值，毕竟那儿地的少数民族被他折腾的灭门了好几家，至今还有幸存者暗搓搓琢磨干掉他。
听他谈了谈过往，舍黎很耿直的问。
“你真的是正道吗？”
慕少艾哂然一笑，水烟袋拿在手里，烟雾飘飘，莫名就迷蒙了眼。
事到如今，正与邪，是与非，说不清道不明，别人怕他想不开，连素还真当年都抽空飞书一封往来岘匿峡谷，明明他自己最清楚，世事不由人，红尘自染人。
“哈，小姑娘，药师我可是踏踏实实的正道份子，不信你看我这一身正气！”
没功德金光亮给舍黎看，舍黎大翻白眼嘲笑他。
“其实你根本不是正道吧。”
慕少艾眨眨眼，势就要捧起胸口，来个我的心啊，非常之疼，然而姑娘家的下一句冷不丁蹦出来了，扎穿了他的心肝。
“好好当个人，不是比做什么大侠要强，何况你还是个药师，济世救人的人，何必强做侠者。”
动蓦然停下，半晌，听他叹道：“行医一次救一人，违心一次可救天下人，药师我的选择在姑娘眼里可是不值当？”
慕少艾捂住膝盖。
然而舍黎缓缓说道：“医者仁心，愧对本心的医者已然当不得仁者，撑不起仁德之人，何以救天下人？”
她答的慢，像是在仔仔细细的思考，却句句戳心。
“不过我读书少，至今没听说过那位大贤有道，言牺牲一人可救天下人之理，救人者需自救，自救者寻他人之助，唔，你去救人，被救之人需要自己救，正因自救你才被寻来相助，这本就是人性，成之人道。至于你说的值不值，我倒是以为你真正想问的是该不该，可不可以。”
“之前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是这个问题，我觉得哪怕是做正确的事情，也不代表自己不能心存悔恨，若有人因为此事指责你，你也是该然。”
慕少艾轻笑一声，语气近似叹息。
“说的没错。”
冷眼旁观已久的鸠盘神子在此时莫名插口。
“药师，你当真如此去想？”
慕少艾慢吞吞道：“药师为人有些烂好人，说不定就是这样想的。”
鸠盘神子眼神冷漠：“人能自私自利，你为何不能？”
慕少艾低低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笑声缓缓收起，他静静看向眼前这位魔者。
“错就是错，对就对，然对错与世道无关，亦是与生存立场无干，我之立场与对方相对，自然相杀相战，我之立场与对方相合，亦是能短暂相安无事，这与是否为人无关，仅指生存。”
“生存……”鸠盘神子默默重复这一个词。
慕少艾淡淡道：“生存，向来是争之则有，不争一无所有，古往今来为争生而亡者无数，仁义道德，智体礼信，也是有在生存这个大前提下才被重复提起，世间万物之善恶，亦是与生存二字息息相关。若朝不保夕，理智尚可抛弃，遑论道德，药师早年游历的时候可见过不少因天灾人祸化身野兽的凡人，如今想来仍觉可悲可叹。”
说到这里，他看向自己好奇已久的魔者，“你又是因何而烦恼，为吾之事吗？非也。你为的是与生存无关之私，此私乃吾身所遇之责。”
舍黎打个哈欠，慢悠悠道：“啥话都被你说了，绿灯小伙伴要无言以对了。”
刚想张嘴的鸠盘神子默默闭上嘴巴，连眼神都瞥到一边。
舍黎：“…………为毛我说话你就不搭理我，我看你不是和慕少艾聊的很好吗？”
鸠盘神子这次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舍黎郁闷的用手指戳大地，一戳一个坑。
“明明留你养伤的是我，好歹对我亲切点儿啊，亲切！”
如此小女儿姿态的舍黎看的慕少艾莞尔一笑，随后慢吞吞道：“可能是比起姑娘，老人家看起来更和蔼可亲。”
舍黎闻言瞥了对方身上的黄道道，纠结的看向自己的一身大红，挠挠脸颊。
“看你们和谐相处我都不知该开心，还是该醋了，要不要这么激情啊！”
慕少艾：“哈哈咳咳……”刚想笑就被后面那句噎住了，这话可不是个姑娘该说的！
因为岘匿迷谷还有家室的缘故，慕少艾总是来去匆匆，投喂完舍黎就会抽着水烟袋慢悠悠离开。经过舍黎姑娘几次三番的提醒，他总算学会不在小树林急急而奔，而是老老实实的用脚走。
从海底出来不多时日就有这般成果是可喜的，舍黎表示应该犒劳一下自己。
嗯，她对人这个品种了解还不多，但她人美嘴甜还讨喜，偶尔走出小树林去和附近茶摊的大爷大婶聊几句，满世界的颜党为不知人间险恶的纯洁舍利精点亮了人心友善的火光，防止了她在入世前期就愤世嫉俗，误入歧途！
颜党们高呼：爱与正义在人间，长得好看就是天！
遍布各地的同志们更是因此而有幸为一名精神非善非恶，但极其护短的美少女展现了世界的善良一面。
相信颜党界的先辈会为此感到无上荣光，他们变相教导了一位交警大队队长人性本善。
如此伟大的善行配合舍利精的“一身正气”，妥妥得光宗耀祖了，没得解释，就是耀祖了！
因为长的好看，所以出小树林就有人上门照顾的舍黎，再一次因为帮忙打跑野兽，受到附近村民的友好馈赠，瓜果点心一篮子，她喜滋滋的回来了。
顺便get了撸猫是人间至高享受这一娱乐文化。
在舍黎小小的世界里，没见过猫，惭愧她连狗都没看过，打世界观形成后，意识状态始终在两个环境切换。
一是无边暗海，黑球球的一大片。
二是小树林，绿油油的一大片。
总之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猫”这么软萌的生物！
尤其是瞧对方说的辣么开心，舍黎虽然不动声色，其实意动的相当厉害。
不知道为啥，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猫的。
可是舍利精穷，穷到找不到一只猫来撸。
……这真是以个悲伤的故事。
好不容易萌发的个人爱好就这么胎死腹中了，一时间，舍黎有点儿蔫。
蔫巴巴的姑娘家刚出现在视野里，鸠盘神子就下意识看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舍黎精神状态比较差，她那身红得刺眼的配色居然也有那么些黯淡，不符出门时光鲜。
“唉——”
回到根据地小树林里头，舍黎是看也不看就坐在鸠盘神子身边，好像半点儿不担心这是位魔，还是个风相当狠辣，手段无比残毒的异度魔人。
她唉声叹气着，入神的连鸠盘神子的存在都忽略了，手里一根黄瓜被她咬的咔咔响，鸠盘神子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她。
其实鸠盘神子自打被舍黎收留后，干得最多的就是与她沉默以对。
甚至愿意和慕少艾这名外人交流几句，也不爱搭理舍利精。
原因其实很好解释。
舍黎满身佛门圣气就代表了彼此敌对的立场，魔人冷酷理性，在发觉这一点儿后就在两人之间拉开了长长的距离，想要突破这道鸿沟，不容易到等同变魔为佛。
舍黎不韵世事所以看不清鸠盘神子对自己的戒备，一门心思想着，你看咱俩配色这么和谐，昂，当个同修呗？
她勾搭鸠盘神子，却不知鸠盘神子是怎样看她。
是敌非友，嗯，一词足矣。
慕少艾看得清，但他看得太清才试图改变些什么，论起立场带来的遗憾，知道慕少艾这人过去的人，恐怕都不奇怪他为何会一时兴起照顾起舍黎还有鸠盘神子这两人。
当然了，对魔人，堂堂正道栋梁慕少艾没道理缺少警惕心，可是他老早就看出舍黎这姑娘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何况重伤到几乎全靠舍黎才能自保的鸠盘神子眼下是没能力伤到舍利精的。
如果你说是忽悠她？
慕少艾可不怕这个。
虽说曾聊过类似的话题，但除了单纯以外，这姑娘自有一套处事标准，而且思维方式拧巴的正常人都不忍看即使是魔，强跟上她思路的下场也只有一个字……
——疯！
他想鸠盘神子是个聪明人，只要和舍黎相处一段时间估计就没有利用她的心思了。
至于别的？
真当人民的指挥灯，红灯信号闪亮的时候是吃素的？
两巴掌把异度魔界偷渡出来找鸠盘神子的魔拍出十里八乡，浑身功德金光直冒热浪但还是坚持赶回来的舍黎看眼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坐在树底下似乎没被针对的绿色信号灯，顿时安心的松出口气。
“我为何对你又爱又恨啊！”
这口气一松出来，舍黎就开始挽袖子，龇牙咧嘴努力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可实际上，她长得皮白肉嫩，额间还有一颗代表修佛者的金色佛心，怎么看都和凶扯不上关系。
嗯，就当她超凶吧。
她超凶的对鸠盘神子说：“这种时候你居然也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吗？”
鸠盘神子：“……”
她越发凶了的说：“你知吗？一般对女人的心意置之不理的男人，世间称他们为渣男，你是魔，所以是渣魔！我问你，你不理我，是渣了吗？”
鸠盘神子：“…………”
她凶得很苦闷，尤其是鸠盘神子那身配色，太符合自己审美了，越是凶他，她自己反倒越难受，意识到这一点儿，舍黎捂住心口倒退三步。
“你、你、你居然不否认！不否认就是默认，你居然渣了我？没想到啊，来苦境之前我还以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话单指人类，没想到魔也是这样，果然世间雄性一般黑，尽管你从头绿到脚也掩饰不了你那颗黑漆漆的心肠！”
话到极端，舍黎袖子一甩，掩面而奔！
鸠盘神子全程眼睁睁看着她泪奔而去，一句话都接不上。
“……”
舍黎离开后的小树林很安静，安静到鸠盘神子也不愿意继续待下去，暗自运功确定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他起身后招呼也不打的离开了这棵舍黎平时休息的大树下。
但是说走就走的他没留意到，小树林的阴暗处，一对散发森森怨气的红眼睛正瞪着他的后背。
去而复返的舍利精，眼神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具体是从这样
=皿=
变成了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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