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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仲孺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都吝于看他一眼的人竟然在刚刚让自己滚出去。这回他也认真打量起站在门口的少年,后者冷着眉眼,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但他没有在意,为官多年,自己还不屑于同一个半大的小子计较。

霍仲孺只是又看回少儿,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家中老人实在是想抱抱孙子,我也向你保证了全家定会好生待他。”

卫少儿正沉默游移,没想到卫青又开了口。

“我的外甥为什么要指望你?”

“你说能好好待他,我就要信吗,你今生今后娶妻不生子吗,你就确信你那妻子会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吗,你?”

说到这儿,卫青正好走到二人中间,轻蔑的故作迟疑让霍仲孺脸颊发烫。

“你算个什么?”

少年咄咄逼人,不仅问愣了霍仲孺,也看傻了卫少儿。卫青自从回家之后,每天都像没有脾气也不怎么爱说话,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挂着一张温和笑脸,丝毫不会在意,更加不会生气到如今半分不饶人的地步。

只有卫青自己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回事。霍仲孺的话好像一声声催命的戟刃,一片一片割开他心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血淋淋地告诉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一切不公与虐待。他当年也听过郑季与卫媪说会照顾好自己,而后等待他的是来自生父的厌烦和兄弟的打骂、假母的奴役。

他曾在昏暗无光的地方,从高处唯一的栏窗里迎来接踵而至的绝望。

他卫青不是不可以吃苦,也不是不能做一个奴隶,可为什么要给自己的亲生父亲做家奴呢?为什么要毫无怨言地承受亲兄弟的拳头辱骂呢?所以他跑了。

他完成了一个少年逃命千里的壮举,而不知道他能否成功的郑季也不曾找人打听过他的生死。旁人的闲言碎语始终抵不过生父带来的伤痛,所以他不再在意过别人怎么想他。他已经算是耻辱逃避、忘记这段过去,今天偏偏有人来说这番一模一样冠冕堂皇的屁话,还是要抢自己唯一的外甥。

对于这个与自己同为私生子的外甥,卫青在第一天便发过誓,他不能让去病遇见他所遭受过的所有不幸,他更无法接受记忆中的主角有一天会从自己变成他的外甥。

于是卫青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隐忍着力量的身体开始发抖,好似一瞬间突然红了眼眶。

都是骗子。

“都是……骗子。”

卫少儿在他咬牙切齿的颤抖声线里终于回了神,她望向弟弟的脊背,突然明了一切。不再迟疑的女人把弟弟扯到自己身后,异常坚定地告诉对方:“你自己走吧。”

霍仲孺没搞明白这突然闹的哪样,卫青给他的不留余地本就让他觉得颜面扫地,卫少儿的变卦更让他怒上心头。

“卫少儿,我告诉你,我来接他走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他大喊:“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谈,你连让他脱离奴籍都做不到吧,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他摊上你这么个阿母,以后只配被人打死!”

“霍仲孺!”

“卫少儿,你最好以后别来求我收他。”他放了狠话,再也装不出一点谦谦君子的样子,话语也越发犀利,似乎以此来找回被奴隶拒绝而丢失的尊严。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卫少儿猩红着眼睛,忍无可忍地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沉静间,这个一向要强的女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偏偏要让他姓霍,我要他带着你的姓却不靠你一丝一毫的施舍而出人头地,那一天都不需要我亲自去告诉你的。”

她的语气本越来越急,最后却突然归于平静。

“因为我的儿子,霍去病,他未来会高官厚禄,会名扬天下,会让你无论在个阴沟旮沓都听得见他的名字。”

“那个时候,是你不要厚着脸皮来找他。”

霍仲孺捂着自己微红隆肿的脸,似乎还没有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找回意识,他懵着听完了卫少儿的慷慨陈词,最后才在对方回到房间时怒上心头。他气极,半天才蹦出一句话:“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家子麻雀能养出什么鹰来。”

霍仲孺最后对着卫青挂上一抹极具嘲讽的笑,别扭地学着一种奇怪腔调,大手一挥迈步离开,似乎觉得晦气。

“你外甥那就指望你喽,老子不奉陪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青扔掉手中不知道何时抓过来的木棍,本来粗糙的表皮在他的手心生生割开了几个细微的口子,可见用力之深。

他深呼吸,将最后一点浊气吐出去后轻轻开门走进里间。卫少儿正双目无神,犹如木偶般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霍去病,刚睁开眼睛不久的婴儿自然不懂大人间发生的一切,他只是握着舅舅给的木马,玩得很是开心。

卫青从怀里掏出一个绑好的手帕,坐在卫少儿面前一点点展开四方的布角,露出里面交叠的铜钱和零星的首饰。

“这是半年来两位主子给我的赏赐,还有我自己同别人换来的银钱。”

卫少儿一眨不眨地看着弟弟,满目错愕。

“公主今日说要我去做骑奴,以后的赏赐可能会更多一些,去病落户的时间还早,攒一攒,都会有的。”

他回以卫少儿最熟悉的温柔笑意,可靠而又坚定。

她的眼睛突然一酸,鼻腔也涌上涩意。他们这种家奴都是没有月钱的,一切铜钱都要靠主人家的赏赐,但府中奴婢甚多,又能有多少人得到,一个人又能得到几次呢?卫少儿以为不会有别人陪她一起操心去病的户籍,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流落在外好多年的弟弟突然给了他全部的身家,一看就是为去病攒了好久。

卫少儿哪里会知道自己一时上头的豪言壮志会在未来成为现实,在她面前的始终是风雨飘摇的前路。此刻再对上弟弟似水温柔的劝慰,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于是她靠在卫青的肩头,任由泪水慢慢浸透了衣裳。

——

冬十月的到来意味着属于刘启的最后一年正式过去,汉景帝后元三年自此成为历史,一个崭新的纪元已经开始。新帝暂且把它称作一元,代表自己上任的第一段六年,今年便是“一元元年”1。

年少的皇帝也在此月下了第一道诏书:朝中官员,诸侯要向朝廷举荐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2。

这道求贤诏书的范围给的十分宽泛,不仅没有规定世家,更没有圈定学派。

此时大汉的学者众多,自春秋战国而起的争鸣百家在如今亦有信奉,只是汉朝自开国以来一直在采用黄老之学的无为而治,于是黄生越来越多,许多流派只能慢慢隐藏在时代趋势的滚滚车轮之下。

现如今,这一道算是模棱两可的诏书让每一位学者都不禁驻足远望,跃跃欲试。

然而,他们也没有忘记,现在百官呈递给皇帝的奏疏都需先问过太皇太后的意见,而天下谁人不知太皇太后窦氏又偏爱黄老学术。他们迟疑着自己能否在这样的环境下,带着满腹的学识为自己的信仰搏出一片蓝天。

但无论怎样,这是今上赐予的机会,陛下需要贤才志士,就会有人无论被举荐与否都踏上这条未知的道路。

而已有所感的官员早就察觉到这位十几岁的皇帝想要改变的,和真正感兴趣的事究竟是什么。

丞相卫绾最先请奏。

“如果被推举的贤良陈说了申不害、商鞅、韩非、苏秦、张仪的言论,扰乱了国家政事,请陛下一律免去。3”

所言之人都是历史上试图变法之士。

天子跪坐于台上,一一扫过下方交换目光的百官,朝堂一时鸦雀无声,卫绾只将头拜得更低。一侧跪坐的官员动了腿脚,正打算上前支持丞相,却在此时听见天子明明轻笑却不浸情绪的“可”字。

于是卫绾谢恩,起身退回。

轻描淡写间,一场不见其形的政治争斗发生了第一次较量。

而时代顺应,有一些东西注定要在无声的刀剑中改变,有一些人注定要走到暗潮涌动的京城长安。

刘彻此时坐于未央宫的前殿,手中正拿着一份带着潮湿气味的木简细细品阅。这东西一看就是堆积了很久,在他左右两侧更是有用木简堆成的小山。

这倒不是小皇帝新上任便惰于朝政而积攒下来的奏帖,而是公车府在同一天派人送来的文书。刘彻瞧见这整整三千根的木简也是难免愣住,再一问,竟然都是一个叫“东方朔”的齐人所写,他不禁眉头一跳4。

而现在,少年看着奏章却突然笑出了声,拿起笔蘸了两下墨,在文章上圈画起来,他喊来身旁服侍的春陀,笑意正浓:“你看看他这写的什么。”

“他说他东方朔十三岁学书,三年便能通用文史,上通《诗》、《书》儒学,下晓孙吴兵阵,会诵四十四万字。”他把这份合起来,又从左侧读过的中揪出一些:“朕以为他要讲治国之道,结果这些都是他的自我夸耀之言。”

“你再看这,天下竟有人跟天子上书,说自己今岁多少,身长几许,相貌如何。”

春陀跟笑:“此人当真狂傲。”

他心里清楚,陛下虽嘴上说着东方朔的骄傲自满,但其实内心应该很是欣赏对方,不然不会连着读了半月。

果不其然,刘彻吐槽完,就继续拿来下一份未阅的奏章,兴致勃勃地读起来。

东方朔这三千木简让他读了整整两个月,期间众人推举上来的人才已陆陆续续到达长安,也交上了一篇属于自己的策论,刘彻便在这百人当中选出了新的官员。

其间包含法家、纵横家与诸多流派,但最让人在意且观望的是人数明显居多的儒家。这让不少人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圣上喜欢儒学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但儒家的处境却最是举步维艰。

太皇太后窦漪房听着黄门为她诵出奏章,眉头微微一皱。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虽已双目失明,但她的心却犹如明镜,照得到世间任何一处的风吹草动。

此番皇帝提拔的人中有一个算是她的熟人——辕固生。他本是齐人,因钻研《诗经》而在景帝时做了博士,她有一日问他如何看待《老子》一书,直言不讳的儒生只说这是普通人的言论。

窦漪房勃然大怒,在她看来,儒家诗书亦不过是管制犯人的东西,于是将辕固生关进猪圈让他刺杀野猪,是刘启不忍,塞给了他一把利刃,这才逃过一劫。自此,儒生的处境愈发艰难,窦漪房对儒学的厌恶也加深许多5。

辕固生多年前本就因病罢官,如今皇帝的推举诏书又让他回了京城。窦漪房心下不喜,又听名单之中为首的赵绾、王臧又皆是儒生,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她那个同样喜爱儒学的侄子——魏其侯窦婴,还有儿媳太后王娡的同母弟弟田蚡。

她敏锐地嗅到了一种威胁。

自己这个儿媳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母子连心,她定会站到皇帝身边——也不一定。

窦漪房意味不明地轻笑,随后摆手,让众人继续陪她耍玩六博棋。

她虽是怀疑刘彻的真实用意,但所提拔之人却也不乏黄生与其他流派,加之刘彻在朝堂亲口允诺的“可”字,这让她暂且放了心。况且黄老之学乃是大汉的国策,窦漪房不信小皇帝会在她手中翻出什么风浪,毕竟就连先帝刘启也只能受自己影响而放弃儒学。

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权力与大汉的根本,彻儿想做什么便去做做,她虽然不喜欢刘启,但对刘彻这个孙子还算是喜爱。

此时的窦漪房浑然不知,如今已是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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