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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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有汜沿着云朝雨走的方向，赶到河边的时候，就只看见了云朝雨踢掉在岸边的鞋子，人却不见踪影。
无念河，一念一变，昼夜分隔，会跟随阳光和月辉发生变化。如今太阳已经下山，月亮又被云层遮挡，正是无念河无光之际，最为凶险的时候。
落入无念河，内心纯净之人会受到河神的庇护，安然无恙，心思不纯之人则会受到考验，考验不过，就会受到惩罚。
如今从岸边看，河面闪着点点波光的，看起来梦幻异常，却是诱惑人们走近潜藏的危险，被迷幻和麻痹。
传说仙门一位天赋异禀的前辈，三十年间三过无念河，从未接受过考验，弟子们都赞叹他向道的心从未被世界的污浊沾染分毫。
江有汜想起他第一次来无念河，还是在五年前，当时他不愿被困在天山不能下山半步，和师尊大闹了一场。师尊说，他要是能从无念河里安然无恙的出来，就让他离开。
无念河江有汜下去过三次，三次都差点死掉。
江有汜脑海中响起师尊的责怪，“你为什么非得要下河呢？在河岸见到水面波涛汹涌的时候，你不已经知道结果了吗？为何不等到有一天你站在无念河岸，水面再无波澜的时候，再下水一试呢？”
江有汜站在河岸，看着无念河水，从平静开始翻腾，就好像他刚刚的内心在回忆的时候开始起了波澜。
看着奔腾的河水，江有汜停在原地思付片刻。
“江师兄！是江师兄吗？”
江有汜听见有人叫他，看向来人。
半天不见的徐二和柳玉，两人朝着他的方向来，还能听见徐二在柳玉争论道：“我都说了刚刚在路上看到窜的和猴子一样的是江师兄，你看我们这不就遇到了。”
柳玉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小点声，别被师兄听见了。”
他俩是进入天华山区域后，还没有见到其他人，就想找多几个人一起组个队，单凭她和柳玉的实力，而且就两个人还真没优势，往常大家也都是抱团行动的。
这不在天华山脚下边边徘徊了半天，就见到江有汜一个人的人影。
但是柳玉又看到江有汜走到了无念河边上，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疑惑道：“师兄，你打算这个时候下无念河？”
江有汜摇头，给两人指了一下岸边云朝雨的鞋子，“那是小云师妹的。”
徐二和柳玉两人一时不解，徐二挠头，“啥意思，小云师妹的鞋为什么会在这里？外门弟子不是不能参与华山争夺吗？她怎么避开巡山的弟子的？”
柳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结合江有汜站在无念河边，柳玉心中缓缓升起一个想法，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告诉她。
云朝雨掉进了无念河。
柳雨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江师兄，小云师妹不会在无念河里吧？”
江有汜点了点头。
他没有亲眼所见，但是结合在鞋子不远处被拔断的草，脚印和一些小草被压扁的印记，几乎可以推断，云朝雨曾经坐在岸边。
不远处就是她的鞋子。
淌水了，就意味着开始了无念河的考验。
这下，三个人都沉默了。
华山有很多机关密道、天险、灵地秘境，就是因为刚来的弟子不熟悉，本身也没有足够强的法力，容易陷入险境，所以才被禁止参与华山的灵兽争夺。
柳玉和徐二不知道云朝雨能进入华山地界，是因为使用了能够瞬移的灵宝，没被巡山弟子发现。
不过柳玉和徐二现在没空想，要是小云师妹没事，过了无念河，可以到天绝山下，要是误入了天绝山更危险。若是小云师妹有事，那那那……
有事就完了啊！
无念河深处，大鱼整整绕了云朝雨三圈。
云朝雨真的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这个时间越久，她内心的恐惧越多，未知的不可名状的恐惧。
或许是压力，又或者是在水里太久，她的眼睛看东西有些花，渐渐的大鱼都看成是一团巨大的黑影。
但是大鱼却靠她越来越近，往她所在的位置来，云朝雨觉得自己绷紧的神经就要断了，但是就在她决定拼一把的时候，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传来。
宛如水波一样轻柔，使人放松，闲适。
她看着水中的气泡随随波晃动，然后碎裂成更小的气泡，迅速往上飘。
云朝雨觉得大鱼好像不会攻击她，而大鱼此刻也来到了她的眼前。
和她相隔不到一个人的距离，就这么一瞬，明明刚刚看起来还离她很远。
她看见大鱼如水晶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看见她眼中的自己在水里，发丝漂浮，眼神游离。
刹那间，云朝雨感觉自己失去了水的包裹，失重往下掉去，被大鱼托住，周围的水聚成一个又一个大的水球，空气汇聚，云朝雨的肺得到了解放。
周围的景象完全变了，苍白的空间之中，随机不均匀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滴，云朝雨能见到大水球折射出的黑白大鱼，但完全看不到在大鱼身上的她，她过于渺小。
“呤——”
一声划破天际的长鸣，悠久不绝，所有的水滴从高空中往下散去，变成噼里啪啦的雨，大鱼带着她在雨幕中游走，不一会，天地变幻，大地有了颜色，从荒芜转向生机，像是一幅画从无到有，云朝雨一点点看它上了颜色，天蓝地阔，她和大鱼隐藏在云层之中。
只是很快，这幅画被污染，污浊的气息从地面生发，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乌漆麻黑一片接连着一片。她听到很多怨声载道的声音，哭声、叫骂声、呐喊、哀鸣……
然后她看到破云御剑而来的一人，这个人影看起来很是熟悉。
大鱼好像洞察她所想，视角被拉近，她看清了御剑飞行的人是谁，这除了她那英俊潇洒英明神武温柔风度的老爹之外，还能是谁！
她看着她的爹爹一剑斩破了黑暗，顿时天地间阳光绚烂。但是天地间的污浊之气全都围绕她爹爹而去，污浊气息的像是八爪章鱼一眼难缠，不让男人有一丝可以透气的空间。
云朝雨心里看的着急，看见她爹爹身上慢慢出现越来越多腐蚀的伤口，越来越疲惫，直到最后撑着剑，也不肯倒下。
画面是如此真实，她想去帮爹爹，但是只能在一旁看着，云朝雨从大鱼身上一跃而下，想去爹爹身边，但是她也在降落的过程中，化成了一滴水，最后成了她爹爹剑柄上的霜。
她现在离得很近很近，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看见她爹爹最后倒下还是握着剑，但是已经用尽了全力，拼尽修为净化了部分污浊之气，但是却无力再抵抗污浊之气的入侵，她的爹爹变得不再英俊温柔，变得狰狞狂恶，所到之处无恶不作，烧杀抢掠，成为了人间魔鬼，最后……
最后死在了乱剑之下，所见人皆踩一脚，啐一口唾沫。
爹爹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剑修，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周围的一切恢复成天地苍白的模样，这个世界就只有她一人，云朝雨已经泣不成声了，说不出话来，泪水直流。
“这些都会在将来发生。”空灵悠远的声音响起。
“不可能！”云朝雨下意识的反驳。
不可能的，全都是假的，不可能……她看到的一切让她都感到如此荒谬，“那我呢？我哥哥和娘亲呢？你的幻境过于拙劣！”
那遥远的声音回答她：
“这个时期你的兄长和母亲都已经死亡了。”
“你的母亲被魔族杀死。”
“你的兄长在战争中死亡。”
云朝雨情绪崩溃，脑子也很混乱，“你胡说八道，我全都不会信的。”
看起来广阔的世界，却荡满了她自己的回声。云朝雨看到的都是模糊苍茫的白色，除了她什么都没有，连最开始和她一起的黑白大鱼也不在。
“那你说，我在哪呢？”
声音没有出现，久久都没有回答她。
等到云朝雨擦干了眼泪，平复了不少情绪，她才听到回答：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人抹去了你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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