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彻一边往内走,一边不忘提醒她道,“你右侧有湿的帕子。”

陆云夏垂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眼右侧木架上的湿帕,为孙彻对细节的要求叹服。在目送孙彻进入里间后,她终于磨磨蹭蹭地过去将手擦拭了一下,才走到放置孙彻衣物的红木柜子,从中翻出一套浅色长衫跟在孙彻后面进了里屋。

进去时,孙彻正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一眼望过去,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清隽出尘,仿佛什么人到了他身边都被衬成了俗人。

“你是在等我过去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四爷的官服真好看。”陆云夏说完,忙将手里的衣服挂到了一旁的衣架上,又转身走至孙彻的身前道:“四爷,我之前没有做过,可能会笨手笨脚的,四爷还请不要见怪。”

“嗯。”语音低沉,依旧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一句话。

孙彻很高,陆云夏大约只到他的下颌,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就是更衣的时候眼神不用对上。

孙彻今日穿的是立领的直缀官服,腰上系着条金边的符纹腰带。他本以为自己平素更衣贯由侍女经手,加上冬日衣厚,中间又隔着一层里衣,即便换沈氏来,也不会有多大的不同。

谁知,许是因第一次解男子腰带,沈氏的手法并不怎么娴熟,解的过程中手关节还会时不时在他的腰上蹭一下……

然而这双手的主人却浑然不觉,仍是一脸的专注模样,解到领口处时,还突然认真对着他道:“四爷,我瞧着这道扣子有点松了,四爷身边哪个丫鬟是负责保管衣物的?待会儿把衣服交给她紧一紧扣子罢?”

完全没意识到两人此刻离得太近,她毎说一个字,都会有微热的气息往自己的颈项扑过来,酥酥麻麻的,还微微有点痒。

孙彻突然侧转头轻咳了一声,在陆云夏手继续往下解的时候,伸手拽了拽领子,随口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你来便可。”

“我?”陆云夏一惊,忙摇摇头道:“四爷,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如何不行?”

“我女红不行……”

“一道扣子罢了,不需要女红多好。”

“要是…不是一般的不好呢?”

孙彻一怔,他倒是知道女子的针线有好坏之说,并非人人都擅长,但寻常再差也能绣个手帕出来,缝个扣子就更是小事了。他不由低头去看,却见陆云夏一脸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并不像说谎的样子。

两人视线再次对上,因离得太近,彼此间几度呼吸可闻。

孙彻的瞳色很深,傍晚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扇,为这双眼睛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没有了平日让人望而肃穆的幽深,却看得陆云夏心头莫名一跳。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两人的默契却来得很快,几乎是同时调转了头,一个看向了远处的屏风,一个看向了紧紧攥在在手里的衣扣,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恢复了刚才的动作。

这时,只听门外十分及时地响起一声:“四爷,梨山院派了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老爷的吩咐。”

“知道了。”这次,低沉的声音还略带了些暗哑。

陆云夏也从刚才的气氛中抽离了过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谁知,孙彻突然说了一句:“不必再换了,这一身就可以。”

陆云夏闻言,瞬时将双眼瞪得浑圆,只差最后一步衣服马上就解完了,就算现在换上新的时间也差不了几秒,怎么突然又说不换了?难道刚是在耍她不成?

孙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难得多说了一句:“这套衣服只在清徽院里穿。”

虽然没有明说,但陆云夏还是隐约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孙彻,该不会是有洁癖罢?

等孙彻出门前往梨山院后,她忙将外面的玲珑叫了进来,一番细问之下,得到的回答果然就如她的猜测,孙彻,真的有洁癖。

譬如,每日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在外穿的衣服换下,否则绝不接触屋内的任何桌椅书榻;此外,上床沐浴前还会再换一套衣服,绝不会将榻上穿的中衣穿到床上;屋内必须常备干净的湿帕,负责器皿的侍女绝不可碰衣物,负责衣服的侍女也绝不可碰器皿,分工明确,且界限分明……

陆云夏从未和有洁癖之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她一边在心下纳罕一边想,万一孙彻知道了自己白日没有换衣服,就直接坐到了他平常坐的椅子上,会不会教人把那把椅子擦上十遍?

算了,那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

孙彻去到梨山院之后,直接进了孙继海的书房。

父子二人白天才在府衙见过面,这时突然叫他过去,显是刚出了什么急事或有了什么新消息。

“请父亲大人安,不知找儿子前来,是为何事?”

”先坐罢,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

孙彻闻言,坐到孙继海的下首,静静等着父亲再次开口。

“是关于青州你那位岳家的一点事,你亦知晓,沈家本有两女,除了我们扬州,另一个正是与冀州袁劭手下的曹央结的亲。只是,我刚接到从北地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位嫁与曹央的沈氏女,在前往冀州的路上染了传人的重疾,正生死难料。

曹央这人惜命又惜运,在得知此事后,认为这桩婚事于他不吉,忙着人前去和沈家退婚。沈家听后,亦是大怒,觉得这曹央竟都等不及自家女儿的安危确定下来,就急着要在这人命关头退婚,未免太不仁义,于是二话不说就签了退婚书。曹央作为袁劭座下的一大权臣,是冀州官场举足轻重的人物,青州与冀州的这场联姻,最后也闹了个不欢而散,结亲不成反结仇!不过,这对我们扬州倒是件好事!”

孙彻听后,却是眉头微皱问道:“那位沈氏女染的是何病?活下来的希望可大?”

“听说是疟疾,只怕是够呛了……”

孙彻自幼患体寒之症,常与医官打交道,故而对各类病疾和一些浅些的医术都算有所了解。疟疾此症又称瘴气,一旦染上十有八九是要命丧黄泉的,可谓十分歹毒。前朝通元十七年的一次战役中,就是因着作战的士兵中了瘴气,最后竟累得全军覆没,从此各大军中对此症防御极严,直至今日仍旧是如此。

沈氏女在路上患上了此症,必难得到及时的医治,若不是气运逆天,最终怕也难逃一死。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染疾的沈氏女,应当正是自己新婚妻子的胞妹……

他记得新婚当夜那晚,沈氏曾提到在家中与姐妹同床而卧时,不小心掉到床下的事。自幼同榻共枕的同胞姐妹,不必问,也知感情有多深厚,若叫其知道了自己的亲人眼下正凶多吉少、受尽煎熬,一定会很难过很痛苦……

想至此处,原本坐着的孙彻,忽然起身对着孙继海低头一拜道:“父亲,这件事我想先瞒着沈氏,她年纪尚幼又初初离家,性子还有些天真烂漫,我怕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请求父亲成全!”

孙继海一听,没有立时回答,却是摸着胡子盯着孙彻上下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性子素来冷清,我本还担心你婚后不知体恤妻子,如今来看,倒是多虑了。你能有心,自是好的,此事过不了多久就会传至建业,我会亲口吩咐下去,不准任何听到消息的人在府里乱传。”

“谢父亲。”

“不必,沈氏既嫁入了孙家,就是我们孙家的人,只要她能孝敬长辈,敬爱夫婿,孙家不会亏待她的。”

“是。”

……

孙彻从书房后,照例去了趟母亲柴氏的那儿请安。

柴氏听到通报说小儿子来了,忙迎到了门口,一见着人便忍不住道:“这么重的木香气,又是从你父亲屋里出来的罢!真是,有什么事不能白日在官衙里说,非教你天天晚上来回的跑,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总是这样……对了,晚饭可用了?若没用的话,就在这里吃罢,母亲叫人去烫一蛊你爱喝的牛乳来!”

柴氏年轻时性格高傲冷淡,与丈夫不和、与儿子也少亲近,随着年纪渐长,夫妻关系变化不大,但在儿子们面前倒逐渐开始朝着慈母的方向靠拢了。

一直等她把话都说完,孙彻方才缓声接道:“母亲不必张罗了,儿子在外用过饭了,就是过来看见见母亲,母亲方才在忙什么?”

“说起这个呀,你也过来瞧瞧……”说罢,还神神秘秘地领着孙彻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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