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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君。”
桐生昴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湿冷的汗水从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头发，粘在脖边，冷得让他打了个寒战。脑袋里仍不停回响着高桥老师死亡的消息，层层叠叠地压在他的心头，愈加沉重。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想要将那股强烈的晕眩感驱赶出去，然而，思维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绳索束缚住，无法挣脱。每一次试图喘息，空气都似乎被什么紧紧封锁，呼吸困难，眼泪在汗水的交织中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入脖间，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刺痛。
“昴。”
门外传来了声音，温柔的，却又带着一丝急切。昴猛地一震，望向那扇门。
房间内漆黑一片，沉默得几乎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唯一发出的声音就是他喘息的节奏。
……那是亮介的声音吗？
昴紧紧握住被单，低声喃喃：“不对，不对，不是亮介……”
他看着那扇门，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那种感觉，像是被窥视着，像是有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在背后盯着他看。
屋内的空气变的沉闷，额头的冷汗又一次浸湿了衣服。电风扇停止运转，房间的温度像是骤然升高，而那一阵阵轻微的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狂乱。
“让我进来，昴！”
随着这句话，门外的敲门声愈发疯狂，像是被什么扭曲了的声音穿透了墙壁，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让我进来让我进来让我进来让我进来让我进来让我进来让我进来……！”
昴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他蜷缩在床上，用力捂住耳朵，拼命想要抵挡那刺入耳膜的声音。他闭上眼，痛苦地咬紧牙关，试图将脑海中的恐惧和不安一并挤出。
不，不是亮介，不能开门。
这不是亮介，不是他。
从山里回来的，是拥有着亮介外表的怪物啊。
——————
“…昴？你醒了吗？”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响起，又仿佛就在耳边低语。桐生昴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眼，视线逐渐聚焦。眼前的一切如梦境般模糊，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冷冰冰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却感到一阵脱力般的酸软，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今天早上真是把人吓了一跳，你竟然发烧了。怎么叫都醒不来。”
耳边熟悉的声音让昴微微转头。他看见神山亮介正坐在床边，眉宇间带着少有的暗色。他的视线低垂，盯着洁白的被子，手指轻轻地攥着被角。
昴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视线移开，盯着头顶惨白的天花板出神。手背上插着针，冰冷的液体一点一点流入他的血管，让他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吓到了吗？”亮介的声音低了一些，“高桥老师的事。”
昴的呼吸一顿，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喃喃：“我又做噩梦了，亮介。”
亮介的身体僵了一瞬，他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昴苍白的侧脸：“梦见了山里的事吗？”
“不是。”昴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咬紧牙关，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身下的被单，喉咙动了动，“……我忘记了。”
“昴。”
神山亮介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突然俯身，额头轻轻抵上了桐生昴的肩膀。那一刻，桐生昴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又带着异样的违和。
亮介的呼吸轻微急促，带着笑意：“真的，好喜欢昴啊。永远永远和神山亮介在一起，好不好？”
昴的睫毛微微颤抖，眼前的景象突然有种扭曲的错觉，他反手抚上亮介的头发，指尖在发丝间滑过，动作机械却无比温柔。他闭了闭眼，低声应了一声：“嗯。”
如同某种心照不宣。
昴缓缓松开手，低声说道：“我困了，亮介。”
亮介没有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去上课了，昴。你好好休息。”
直到亮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内只剩下昴一人的呼吸声。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依然有些空洞。
隐隐约约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他害怕孤独，害怕没有亮介陪伴的日子，他害怕面对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害怕他曾经珍视的一切消失不见。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纵容那个他知道并不是真正亮介的怪物，纵容那个伪装成亮介的存在。
就算不是亮介也没关系。
“亮介”还在他的身边，他就不会寂寞。
桐生昴闭了闭眼。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或许，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是他，把这个怪物带下了山。
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去结束这一切。
他要杀了亮介。
——————
班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亮介低着头，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昴的位置上。他支着下巴，指尖触碰到桌面的冰冷，心脏却开始剧烈地跳动。
昴不在，整个座位空空如也。
为什么呢？
为什么当他看到昴痛苦的样子时，身体却会如此排斥地反应？就像要从胸口涌出来的呕吐感，令他无法忍受。
好难过。他以为要失去昴了。
亮介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胸膛，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因为高桥老师死了，才让昴痛苦不堪？
“亮介君，你还好吗？”邻座的莉奈低声问道，她的眼神游移不定，“是因为昴君的事吗？”
亮介愣了愣，他抬头看向莉奈，表情有些茫然：“啊……没错。昴生病了。”
周围同学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从窗外传来的蝉鸣，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得知那样的消息，总会觉得难受吧。”杏子坐在后排，托着腮叹了一口气，她的表情不太好，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昨天晚上我也做噩梦了。好突然啊……高桥老师，为什么会去世呢？”
亮介听着她的话，抿了抿唇。
胃像是被紧紧攥住一样，翻涌着无法忽略的不适。
——————
“昴君从小就很懂事啊。”病房内安静得只听得见水果刀在苹果表皮划过的轻微声响。桐生顺子坐在病床旁，神情温和地看着手中的苹果，“总是习惯将负面情绪埋在心底，无论怎样都不肯告诉我们。所以当你和亮介成为朋友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上你有了可以依赖的人。”
“那时候身上莫名其妙的淤青也是，如果不是亮介，我都不清楚。亮介，确实是在保护昴君呢。”
桐生昴坐在病床上，穿着宽大的病服，苍白的脸色几乎与病房的墙壁融为一体。他垂下眼帘，手指轻轻地搓着床单的边缘。
顺子顿了顿，低声继续道：“前段时间亮介失踪，你也很担心吧？甚至一个人跑到山上想去寻找他。昴君，你在山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不论是你还是亮介，从山里回来后，都变的……不安。”
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攥紧了床单，骨节微微发白。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声音低哑：“……我什么都没看见。”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顺子抬头看向窗外：“那座山……很不详。”
“所以，不要再靠近了。昴。”
【“亮介！”
桐生昴喘着气，顺着狭窄的小道向山上走去，湿滑的雨靴踩在泥泞的地面上，沿途看见了树干上的刻痕，是亮介留下的标记。
浓重的雾气盘踞在周围，将整座山笼罩在潮湿和阴冷之中。
现在是正午，阳光却完全被遮挡，密集的树冠交织成一片深沉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无法忽视的寒意。
昴攥紧了手机，屏幕上“无服务”的字样让他的心越发沉重，焦躁的情绪如同雾气般扩散开来。
“亮介……”昴喃喃地自言自语，低头快步向前，脚步声伴随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回荡在死寂的森林中。树叶间偶尔传来低低的窸窣声，却更像某种窥视的存在在暗中潜伏。
不知走了多久，昴才猛然发现，四周的景象已经变得陌生，只剩下无尽的浓雾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迷路了吗……”昴咬紧下唇，心脏开始以不自然的频率跳动起来。
就在此时，他突然闻到了刺鼻的腥臭味。
那股味道混杂着泥土的湿气，却带着腐烂的恶意，就像死去许久的动物尸体被翻了出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瞳孔微微收缩。他四下张望，周围却空无一物，只有那股气味在不断逼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雾气深处靠近。
“亮介？”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站在原地，却没有人回应。
忽然，他感觉到一双眼睛正从某处凝视着自己，带着莫名的情绪。他抬起头，正准备往前走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昴！”
昴猛地转身，瞪大双眼。
是亮介的声音，确确实实是亮介的声音。
“亮介！”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拔腿向声音的方向跑去。
“亮介！”
昴一边跑，一边喊着，双眼拼命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越跑越远，雾气渐渐散开，危险的感觉消失了。
太阳照到身上，他停下脚步，双手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接着抬头看向四周，原来，他已经回到了山脚下。
直到第二天清晨，亮介从山里回来了。身上是熟悉的衣服，脸上挂着亮介惯有的微笑，他说——
“昴。”
但桐生昴确定，面前的人，不是神山亮介。】
所以，他必须要杀了亮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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