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舟的心脏正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着。
跳楼机带来的强烈刺激让他几乎来不及呼吸，甚至来不及思考。
这种冲击感就像是要让他灵魂出窍，离开人间。然而，握紧他右手的那只手微微发凉，又将他的灵魂拽回现实。
他们不止牵过一次手。
到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常规演习渐渐熟练。顾深舟虽然也有过不习惯，但很快说服自己这也只是演习——就像演员在戏中扮演角色一样。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
安若故先说出了对他的感谢。
风将安若故的那些话吹散开，随后全部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顾深舟心底有一刹的摇晃。
这一切仿佛脱离于模拟约会之外。
安若故此时牵住的，就是他顾深舟。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害怕，但他牵住的是自己，而不是扮演“情侣”的那个人。
第一次下坠后，跳楼机再次升高。
顾深舟侧头看向安若故，他重新睁开眼，在空中晃晃腿，眺望着游乐园的远景，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开心。
如他所说，这是他第一次来。
所以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顾深舟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完全相信他的那些感谢是真心的。
安若故就是这样纯真的人。
他想。
所以他才会忍耐傅宴——未必是出于对傅宴有多少喜欢的情感，是因为傅宴也给了他他从前没有过的东西。他将这些感谢堆积起来，想着有一天用自己的方式回报傅宴。
而那些傅宴看不上的真心，却是他能交出的所有。
在为安若故不值的同时，顾深舟忽然很不合时宜地想，如果，那一天在咖啡厅遇见安若故的不是傅宴呢？
如果是他呢？
顾深舟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连握着安若故的手都有点生潮。
安若故也偏头，看了看顾深舟。
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甚至好像还有点走神。
难道是他这次写的台词有点肉麻了，没戳到顾医生的心上？
等下跳楼机的时候，安若故还发现顾深舟有点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
安若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你是害怕吗？”
“……没有。”
顾深舟倒不是害怕。
相反，跳楼机后面几次都没带给他多大的冲击力，他完全在想其他事。
他望向安若故，问，“开心吗？”
安若故弯起眼：“开心啊。”
那就好。
顾深舟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
来游乐园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甚至在约会里也不是多么新奇的点子。
他笨拙地抄了其他人的点子，却换来了安若故真诚的感谢，仿佛这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幸福了。
那一刻，顾深舟几乎有些冲动地想，如果安若故喜欢，他其实还能带他去很多地方，见更多他没有见过的风景。
然而几乎是在想到这一点的那一刻，顾深舟猛地惊醒。
可是他是安若故的谁呢？
他们只是在模拟约会而已，他有什么资格决定未来要带安若故去哪儿？
对他来说，或许更想傅宴带他去吧。
可是傅宴真的会带他去吗？
顾深舟觉得这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
接下来半天，趁排队人不多，安若故一口气把刺激性项目全玩了一通。
一个字概括，爽。
他把两辈子从没试过的过山车海盗船飞椅全过了一遍，彻彻底底嗨了个痛快，最后和顾深舟道：“接下来要不去排鬼屋吧？”
顿了顿后，他试探着问，“你害怕吗？”
顾深舟摇头。
“那太好了。”
安若故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点不太好意思的表情，“我虽然想玩，但我也是真的怕。”
——这当然是假的。
毕竟他都是死过一通的人了。
更别提他上辈子是医院常客，有时候半夜的医院走廊可比这什么鬼屋吓人多了。
顾深舟想说害怕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个，就听安若故道：“深舟一定会陪着我的吧？”
顾深舟：“……当然。”
鬼屋是一批一批放人，为了保持体验性，每隔五分钟会放一批人进去。
很巧，鬼屋排在他们前面的也是两对情侣。
走在最前面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几乎全程挽住男朋友的手，紧紧贴着他。
“别怕别怕。”
她男朋友比她高很多，把她的脑袋护在自己怀里道，“有我在呢，我保护你，宝宝别怕。”
而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对情侣，则是男生全程拽着女生的衣服，半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都有点在发抖：“宝宝，我们真的要玩这个吗，我是真真真的怕。”
这对反而是女孩无奈地笑，握住他的手安慰他，“没事没事，你跟着我就好了，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安若故：“。”
很好，他也学。
于是刚踏步走进鬼屋的黑暗中，安若故就吸了一下鼻子，小声道：“深舟，我也……”
害怕两个字还没说出来，顾深舟拿出手机手电筒，为安若故照了一下他们头上咔咔咔运转的轨道。
“不用怕。”
他说，“是假的。”
安若故：“……”
“这里所有的设备都是机械运转的。”
顾深舟照了照墙上，“声音是从这里的音响发出来的。”
又照了照地上，“白雾是这里的干冰。”
他挨个解释，想说没什么可怕的，来安抚安若故紧张的情绪。
这一招显然颇见成效。
安若故离他远了一点：“谢谢。”
他觉得安若故的咬字甚至都变得冷静了起来，“我确实不害怕了。”
顾深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安若故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了一点，但是帮他克服了对鬼屋的恐惧，顾深舟觉得自己还是做了好事一桩。
等走出鬼屋的时候，顾深舟发现安若故的表情比之前所有项目结束都要低沉。
他不喜欢鬼屋。
顾深舟判断道，下次还是带他玩点别的吧。
真没见过这样的死直男！
安若故差点被他给气死，又觉得不能和顾深舟这种脑回路计较，还是问，“接下来去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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