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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十九年,或者是十九年半之后,桃花村已经通了高铁,高铁正好从大王山的中间穿行而过。

村里两个最老的人,一位是冯老太,另一位是王婆婆。

两位老人正坐在大门通晒着太阳,两人的牙齿都已经掉光,精神却依旧矍铄,两人不时会如婴儿一般“呀呀呀”说上几句什么,却听不清究竟是什么话。

大门通的路口,突然间出现了一群身着靓丽的女孩,尽管现在农村人和城市人的衣着打扮已经没有很大的分别,但依然能分辨出,这些女孩,绝非桃花村的人。

“冯大娘,王婆婆,您们好啊!”女孩中间,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起初她被女孩们围着,未能看到,此时走出来,方才看清,她的年纪相比女孩们要大多了,她的打扮相较于女孩们也朴实了许多,看上去也成熟了许多。

“啊?”冯大娘把耳朵伸近问好的人,“你说什么?”

中年妇女笑了笑,声音更大了一些,说:“您二老好。”

王婆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中年妇女看了半天,之后双眼张得大大的,道:“你不是紫青丫头吗?”

中年妇女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您老的记性真好,还记得我是紫青。”

冯老太一下子颤颤巍巍着站了起来,拉着紫青的手:“你真是紫青?多少年了,你都没回来过,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紫青笑了笑,说:“今天是带着小林的女儿们来拜祭他的。”

“啊?小林?你说的是小林?”王婆婆浑浊的双眼顿时充满了神采,似乎这个名字与她有莫大的关连。

又说了几句,紫青带着一众姑娘向王树家里走去。

王树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头上已经长出了不少白发,看到紫青的时候,他足足愣了十几秒,再看看紫青身后的女孩们,他一句话也没说,两行泪水就滚落下来。

“大伯、大伯……”姑娘们一阵此起彼伏的招呼声,盖过了王树的呜咽。

“你们是……”张晓丽也走出门来,一看那场景,嘴巴张大了。

“嫂子,我是紫青。”紫青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你是……你是紫青?”张晓丽双眼怔怔地看着紫青,随后,她扫视了一眼一众姑娘,问道:“你们是小菡、小萏,还有……”

“大娘,我是小菡……”

“我是小萏啊大娘……”

……

女孩们纷纷上前,对着张晓丽介绍着自己。

张晓丽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顺着脸颊缓缓地滑落下来。

“孩子们,你们都好吗?”

“大娘,我们都很好,让您和大伯担心了……”小菡说道。

“紫青,多亏了你,要不然……”

“嫂子,您别这样说,这些年,最辛苦的是您和树哥,又要照顾家里,还要给孩子们寄钱,孩子们还不能回来看望你们,真是苦了你们了。”紫青说着,也开始抹起了眼泪。

“进屋说吧,都别站着……”张晓丽招呼一众人都进了屋里。

女孩们却都没坐下,在屋中细细地查看,这里,是她们的生命重新生长起来的地方。

当看到那一张张小小的竹床时,女孩们脸上都挂着泪珠,尽管她们未必都能记得,但那模糊的记忆,也许更加催人断肠吧。

众人诉说着分别近二十年的种种,最后,小菡轻声说了一句:“大伯,大娘,紫青阿姨,我想去大王山看看……”

话才说完,眼泪再次滚落下来。

其余的女孩见状,口中也呜咽道:“对,我们想去大王山看看……”

大王山已经被几道铁轨分成了两半,天王角在靠近东方的那一半,大河的水此时正汹涌,因为是在雨季,尽管河道已经被人工开凿得更加宽广,河水似乎永远也不会降低了半分水位。

王树、张晓丽带着紫青和一种女孩再次途径大门通时,冯老太和王婆婆还未离去,两人似乎又想起了曾经的那位故人。

冯老太说:“可怜啊可怜,小林发病跳河,还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最后,连尸首也没打捞上来,后人就算想要上个坟,也难啊。”说罢,她止不住地叹气。

“那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啊,小林,海音,还有福贵,不偷不抢,结果小林跳下去了,福贵那哑巴也跟着下去了,说不清是不是鬼上身了,还有那条能抓野鸡野兔的大狼狗,竟然也跟着跳下去了,真是鬼上身了,不是鬼上身,哪能这样啊?”王婆婆一边说一边叹气。

“这还不算啊,海音都已经有孩子了,原本以为菩萨能保佑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最后,孩子是生下来了,孩子刚满月,她也上了天王角……”冯老太接过话说道。

“唉,总之是可怜可叹啊,好好的几个人,就这样没了……”王婆婆不住摇着自己满是白发的头。

“几人的尸体都没找到,那几天河水太猛了……”

“河水猛?那是河神在拉人啊,我原来就说过了……”

“河神拉人?我看是水鬼在找替身,那河里原来死了那么多人,那些土匪为非作歹,男人也杀,女人也杀,河里有多少亡灵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过没完,尽管是“呀呀呀”的交流,却并不影响她们之间互相理解。

王树和张晓丽已经带着一众人上到大王山,天王角不够容纳许多人,于是,女孩们十分默契地从大到小排成一列,挨个儿爬上天王角。

每个人上去后,都双手合十,低头看着山下的河水,最后,眼泪慢慢地沾满了双颊。

这里,有着她们不曾留在记忆深处的景象,有着不曾留在她们脑海中的人的形象,但是,有个特定的时常萦绕在心间的轮廓总会在某个她们不经意的时候,轻轻地走进她们的梦里,只给她们一个淡淡的微笑,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手势问候。

那个人没能陪伴她们一天天成长,但是,她们依然在心中永远将其牢记,并将那神圣的称呼心甘情愿地奉给他父亲。

正当众人都沉浸在沉痛的悼念中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唰唰”声响起,众人转头看时,却见一条高大威猛的大狼狗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口中兀自衔着一只五彩羽毛的野鸡。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山下冲了上来,脸上挂着微笑:“飞虎将军,你冲在最前面,原来已经擒获了敌人,哈哈哈……”

少年的笑声在山顶回荡着、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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