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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温晏然第一次踏足这种研究所单位，说实话还挺新奇的。
正如沈庭树所言，今天待在实验室的人不多。就算碰到了熟人，大家也都是很简单地打一声招呼，便匆匆忙于自己工作了，并没有要与她过多交流的意思。
温晏然看着实验室里各种她见都没见过的各种设备，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沈庭树带着她大致看了一圈后，就忙着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温晏然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处理工作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后，大概是觉得有些无聊，她正打算掏出手机玩一会儿单机游戏的时候，一道好听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沈老师，这个数据你帮我看一下，是哪里出了问题。”
温晏然闻声抬头，是一位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生，女生五官端庄大气，手里拿着一叠纸，一张素净的脸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的精英气质。
是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是自信优秀那一类的人。
女生一进门，率先便注意到坐在沈庭树旁边的温晏然。
她脸上的神情一愣，随即又恢复如常。她轻车熟路地将手上的数据递给沈庭树，然后自信又松弛地笑着和温晏然打招呼。
“你好，齐棠雨。”
“温晏然。”她也笑着自我介绍，但不知为何气场相比齐棠雨就矮了一大截。
齐棠雨笑了笑说：“听说了，沈老实的新婚妻子嘛。”
温晏然正欲开口说什么，一旁的沈庭树拿着粗略扫了一遍的数据，问道：“这些数据是哪里有问题吗？”
齐棠雨当即换了一副神情，严肃认真地指了指她认为数据不对的地方。
“我帮你看看。”沈庭树点点头，说道。
“辛苦沈老师了。”齐棠雨笑着道。
也不知是不是温晏然过于敏感了，她感觉同样是笑，但齐棠雨对她的笑，和对沈庭树的笑，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齐棠雨对她的笑中好像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沈庭树坐在座位上专心看着数据。
齐棠雨则占据主导地位，和温晏然聊起天来了。
“听说你和沈老师是相亲认识的？”齐棠雨找了个椅子，坐在旁边问道，语气看似随意且松弛。
齐棠雨看着跟他们年龄相仿，但她说起话来却是一口一个沈老师。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研究所内同事之间的尊称，毕竟大家都是高学历当得起这一声老师。
但沈庭树又好像没叫过齐棠雨一声齐老师，温晏然有些纳闷。
温晏然看向她点头，如实回答：“对。”
听到回答的齐棠雨嘴角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她继续道：“听说你们相亲才几个月就结婚了。”
又听说？她哪来那么多的听说。
“可能他对我一见钟情吧。”温晏然厚颜无耻道。
如果方才她觉得从齐棠雨眼中看出审视和敌意是错觉，那齐棠雨刚刚那句话一问出口，便一下坐实了她的直觉。
既然齐棠雨对她没多少善意，那她也没必要认认真真回答她的问题。
齐棠雨像是被她的话噎到了，一时无言。
但自信优秀如她，什么场面没见过，神情立即恢复如常。
“你是从事哪方面的研究？也是同行吗？”齐棠雨问道。
“不是，我是自由插画师。”温晏然回答，其实她已经不想继续这段对话了，奈何齐棠雨像是毫无眼力，一直找着新话题。
“自由插画师？”听到这个回答，齐棠雨的脸上立即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我还以为像沈老师这样优秀的人，会找个同样优秀的高学历伴侣呢？”齐棠雨笑了笑说。
像是怕温晏然会应激似的，齐棠雨连忙笑着举双手解释：“没有看不起自由插画师的意思啊，你可千万别生气。”
温晏然知道一般对方说出了类似“千万别生气”的话，那她的目的就是想要激怒你，她不上当。
如果说之前她的笑还有所收敛，那现在便是毫不遮掩的嘲讽。而学历和工作恰恰也是她心中的痛，温晏然气得咬了咬唇。
“你是，我先生的学生？”
温晏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反问。
这话像是一下踩住了齐棠雨的尾巴，她的声调一下拔高，解释道：“我是隔壁实验室的，和沈老师是同事。”
“哦——”温晏然拖腔拖调道，“你一直叫他沈老师，我还以为你是他手下的学生呢。”
“什么可能，你怎么想的，我比沈老师还大上一岁呢。”齐棠雨没好气道。
“也是，我看你年纪就不小，刚刚还疑惑你到底是不是我爱人学生，如果是你还得叫我一声师母呢。”温晏然悠悠道。
齐棠雨看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怒气。
“我叫沈庭树老师，一来呢沈老师优秀职级比我高些，我尊称一声，所里大家都这样。二来呢沈老师在工作上对我多有帮助，大家都挺熟的，我笑着叫他一声老师，这也没什么。”
显然在吵架斗嘴这方面，齐棠雨更胜一筹，且她还知道如何云淡风轻地说出哪些话，能最快踩实温晏然的愤怒点。
两人这样一来一回，最终还是温晏然落了下风。
是，她没有匹配得上沈庭树的高学历和家世。
她性格内向，既不优秀也不自信，跟他在一起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温晏然无言地看向沈庭树，希望他能站出来帮她说几句话。
至少也证明他是和她同一战线，这场婚姻虽然饱含着几分荒唐，但也是他的选择。
他既然选择了那就会与她携手共度走下去，他也不在乎两人之间的差距。
结果他像是完全没听到两人对话似的，在那专心致志地操作实验设备。
不，不是好像没听到，应该是就没听到，此刻的沈庭树应该正沉浸在自己的物理世界里呢。
她忽地感觉心中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疲惫感。
就好像是一位长跑运动员，沿着望不到终点的跑道，一直跑一直跑，一开始或许还有“到达终点”这种念想支撑他坚持下去。
但总有一天会累的不是吗？身体会疲惫，信念会崩塌。
当他确切得知自己永远也到不了终点，他会筋疲力竭地倒下。
沈庭树就是她这条跑道上的终点。
人真的是复杂又矛盾的动物，之前她从未和沈庭树相遇，将这份喜欢默默保存在心里，她不会觉得疲累，甚至还甘之如饴。
遇到沈庭树之后，这份深埋于心底的喜欢，被挖出，被放大。
与他相处的时间，她时时刻刻紧张忐忑，她的开心或低落，仅凭他一句话。
现在两人顺利结婚，她也得偿所愿。
按道理说，她应该很开心，哪怕他们是以近乎“陌生人”的关系结的婚，她也应该开心不是吗？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她和喜欢了十年的对象结婚了吗？
可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心急呢？急着想要进一步加深两人之间的感情。
是因为她害怕这段婚姻会随时结束吗？
从这段婚姻中，她得不到安全感。
而婚姻中安全感靠的是感情。
这种忐忑不安，这种情绪的时起时落，就像是一把钝刀一点点磨着她的神经。
终于，今天在齐棠雨直白的言语刺激，以及沈庭树置身事外的态度之下，温晏然这根敏感地神经“啪”的一下断了。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尤其是两个之前从未见过面，毫不相关的人。
齐棠雨对她的不善来得直白且明显，而她和齐棠雨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沈庭树。
同样是女性，齐棠雨的那点心思她也不难看出。
但至少在气势上她不能输，温晏然用力掐了掐手指，将心中那股情绪强行按了下去。
她转头对齐棠雨冷笑一声：“你也用不着故意说这些话来激我，没用。”
“激怒我你除了能得到一点口舌之快，还有什么用呢，事实就是，不管你如何看不上我，不管你如何的不甘心，和你的沈老师结婚的，还是我，不是吗？”
说罢，不等齐棠雨做任何反应，她就直接出了实验室。
走出实验室，她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锦春雅苑的地址，坐在后座沉默一路。
快到家的时候，她接到了沈庭树的电话。
沈庭树：“你去哪儿了？齐棠雨说你出去了。”
温晏然声音很低：“我回家了，突然有点急事，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从她的声音，沈庭树似乎听出了她情绪的低落。
早上来的时候好像还好好的，带她转实验室的时候，也是兴致勃勃，怎么忽然就情绪低落了，不会是他刚刚忙着看数据，把她晾在一边，生气了吧，沈庭树想。
“你还好吗？”沈庭树问。
温晏然暂时不想节外生枝，只想一个人赶紧回去好好静静。
她故意提高声调，为此嘴角都往上扬起：“我很好啊，你怎么这么问？”
“你不会觉得我突然走是因为生气吧，我真是因为有急事，然后看你在操作实验，就没打扰你。”温晏然将方才的话又解释了一遍，为了增加话里的可信度，她还故意夸张地笑出声。
现在两人物理上隔着几千米的距离，就算他知道她是真的心情低落，他也不能立刻到她身边安慰或者为她结解决什么。
他放弃继续追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去的时候买好菜？”
“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你就看着买吧，反正你做的菜没有不好吃的。”温晏然强压着情绪说道。
“好了，我到家了。”她隐晦地催促他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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