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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玉，在我昏迷期间，公主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李柔看向年纪小、心思一看就很单纯的元玉身上。“我反正有些无聊，你和我讲讲吧。”
李婵遇刺一事，疑点众多。
暂不论李婵为何带他们回公主府，单独从这四个刺客的刺杀说起，这些男人都近李婵的身了，为什么还选择勒死这种见效慢的方式？直接一刀了结不就行了吗？
勒死，只会让死者更痛苦。这四个刺客，分明是存了折磨李柔的心思。
至于蔡大，想也知道是替罪羊。
她借了李婵的身躯，合该为她找出真凶、报仇雪恨。但现下，她对西玉京局势并不了解，当务之急还是适应李婵的身份，以及尽快掌握目前公主府及西玉京的情况。
“公主想听我讲话啦！”元玉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说嘛，我又不话痨，晴玉姐让我在您面前少言干嘛呢。”
“……”晴玉大概是担心她的小脑袋吧。单凭她做事马虎这点，就已经够挨板子了。但李柔能看得出来，晴玉对元玉十分包容，元玉能如此放肆和李婵说话，应是李婵默许。
这主仆三人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她得当心。
“公主既然想听，那我讲给你听！”元玉兴高采烈，她将自己所言、所看一一道来。“公主被王御医救活后，因为没有立刻醒来，公主府有几个说闲话被我听到，我去告诉晴玉姐，晴玉姐便把他们全都轰出去了，咱现在府里都是对公主忠心哒！”
“公主昏睡期间，章知府的夫人来探访过，哦哦哦章小姐也来过！公主和她们不太走动，所以晴玉姐就打发她们回去了，后面好像又来了一连串的人，我记不清是谁了……”
“方家大夫人也过来探访过，但公主您向来不喜方府，所以晴玉姐也把她们打发出去了……除此之外呢，经常给公主送话本的四海书坊，她们家大掌柜来探望过公主府，还有、还有双鹤楼、翠玉阁、鸣凤楼……哦、还有春风楼！”
“？”这里面是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了，怎么春风楼也能探访公主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才晴玉说的这春风楼，应该是她理解的风月之所吧？
“春风楼，探望我做什么？”李柔问。
“她们说最近有什么好货给公主留着说，说等公主醒来了可以去春风楼玩。”元玉挠挠小脑袋，很是费解。
“还说什么都不要钱，让公主随便玩！”
“……”李柔决定闭嘴。
“公主平时不和他们打交道，但公主出事之后，她们都第一时间上门拜访了。可您看看，您向来交好的勇毅伯府。到现在，最让我觉得不爽的，就是勇毅伯府了！”
“你是因为参与石玉容那个宴会，才招惹那几个刺客的。石玉容倒好，她在您出事后立马跑去城外的小昭寺，说要给您祈福！我呸，她要是真的祈福，怎么不学人家佛祖割血舍肉的，跑到那里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您平时那么给勇毅伯府面子，又因为和石玉容关系好，经常赏赐她们东西。可他们倒好，石玉容说跑就跑，那个伯夫人来探访您时穿金带银，不知道的以为她出来逛街呢。”
“真是气死我了！”
元玉讲的话太过零碎，李柔边听边拼凑起来，最终得到不少信息。
李婵从京城带来不少金银珠宝，且出手大方，西玉京很多商户有什么稀奇玩意儿都会送到公主府给李婵过目。李婵虽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但他们对李婵很尊敬。
毕竟，一个出手阔绰堪称散财童子的公主，谁不喜欢？
除此之外，李柔对公主府也有了个大概了解。
李婵被罚西玉京，跟着她从京城来到这里的，只有宫女晴玉、王御医。护送她来西玉京的赤乌内卫在李婵顺利抵达西玉京后便已离开，府内侍卫是李婵抵达西玉京后，部分是找牙行买的，部分是外官相送。所以那蔡大的事，应该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晴玉自小便服侍在李婵左右，两人一起长大，对李婵很是熟悉。
至于元玉，她是李婵三年前来西玉京途中遇到的。按元玉的说法，当时她与自己姐姐走失，钱袋也被贼人摸了去，她使卖身葬父那一招弄点钱时，被晴玉识破。
晴玉可怜她不足十岁，便将此事汇报给李婵，李婵同意后才将她带在身边。
“公主心善，又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漂亮的！”元玉又感叹一声。
“……”所以呢？
“于是我决定以后跟着公主您混了！”元玉提到那天的事，依旧很兴奋的拍拍胸脯。继而忽道：“不过公主，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倒也不必在这个时候机敏了。
至于王御医，他全名王留行，原籍就在西玉京。他少年时离家，在太医院做到了左院判。现在年纪大了，思乡情怯，听说李婵被罚西玉京后，便主动求了女帝恩典，随李婵一同回来。
不过，他平时不在公主府，而是住在离公主府不远的铁花巷，那是他家里的老宅子。
铁花巷吗？李柔眼色微沉。
“公主。”正好这时候，晴玉敲门。
李柔便及时止话，并用哄骗小孩子的手段，让元玉把这场对话当成两人之间的秘密，发生任何事都不与晴玉说。元玉孩子心性，只当是公主和自己玩的游戏，自是满口应下。
如此，李柔才让晴玉进来。
晴玉一进来，李柔就闻到一股饭香，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公主饿了！”元玉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喊了起来。
李柔：……
所幸这里只她们三人，其他丫头还没被调回，也听不到。
因为李婵这具身体还未恢复力气，李柔是卧躺在床上被晴玉喂食的。好在都是几道营养的清淡晚膳，诸如鱼片粥、时蔬小炒之类，容易下口。
李柔饿了好几日，这下正需要补充的时候，便在晴玉的服侍下吃了不少。
尤其是那碗鱼片粥，味美新鲜，她忍不住多喝了两碗。
“公主很喜欢喝这粥？”晴玉问。
“……”难道李婵不喜欢喝？但转念一想，如果李婵不喜欢喝，晴玉干嘛要做？遂回。“我现在虚弱，正是需要补充的时候，不得马虎。”
晴玉张了张口，但什么也没说，便下去收拾了。
因为李婵重病初愈，晴玉也不该给她沐浴，所以晚膳后，李柔就上了床。
晴玉作为大宫女，自然在房间守夜，元玉睡在隔壁厢房。躺在床上，李柔没敢有太大动静，她细思着大昭寺刺杀失败这件事。
薛梨的话很明显，出卖她的人就在青莲教那五位堂主之中。但，会是谁？这次大昭寺刺杀失败，青莲教会作何反应？
李柔翻来覆去的想，也没想个所以然。
干脆不想了。
或许是换了一副躯体，体内没有牵机蛊折磨的缘由，李柔很快睡下。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她一会梦到以前还是华阳郡主时，自己随同爹娘，与大哥、二哥在京城春猎游会，一会又梦到为了进青莲教，她吞蛊自损，毫不留情的斩杀那些任务对象，直至成为六堂主。
郡主与杀手，这两种浑然不同的身份，在她的梦里来回切换。她的面容也从被娇养的郡主，逐渐变成冷血的杀手。
而恍惚之间，她又看到这两张脸合在一起，一半纯真、一半冷漠，很是诡异。
李柔猛地惊醒过来，她背后冷汗涔涔。
“公主可是做噩梦了？”这时，一道微弱灯火点起，守夜的晴玉轻身移了过来。
纱帐掀开，李柔看到晴玉有些困顿的脸，莫名内疚，便道。
“没事，晴玉你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喊你。”
“那公主有事喊我一声，我就在房里。”
晴玉端着琉璃灯走开，等那道灯熄了，李柔才又侧躺下来。
月光透窗照来，高脚花凳上的幽兰迎着光照，尽情舒展身姿。
“小白，以后和我一起游历吧！师傅带你去南疆看最漂亮的花，去北契喝最烈的酒，还有、还有，咱也得去一趟西边，听说那里的烟花最好看啦！”
很久之前的月夜之下，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瞳，曾如此期待的看着她。。
从教坊司逃出之后，她并没有进青莲教，而是阴差阳错拜了一位师傅。她的师傅不知道她的来历，只当她是逃难的难民，李柔也未将真名相告，只说自己叫白荷。
她的师傅是个能人，堪舆五行、腧穴针灸、易容暗器等都不在话下。李柔报仇心切，她知道自己要报仇必须要学点真本事，所以便跟在师傅身边日夜学习，不敢有丝毫怠慢。
唯一不好的是，她师傅喜欢游历山川，所以她必须也得跟着。两人一行去过很多地方，江南巴蜀、中原塞外，李柔的心曾一度被这些山水洗礼过，也想过不再复仇。
和师傅游历山川，过完这一生似乎也不错。李柔也试图这样做过，但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被恶梦惊醒。死在天门关的二哥，在闹市被斩首示众的大哥，被人打死在城门之下的父亲，被抓走的母亲……
这一切，她无法忘记，亦无法原谅女帝对晋国公府做的一切！
所以，她要复仇。
因此在得知青莲教的存在后，李柔想尽办法要进教。而为了不连累师傅，李柔选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给师傅留下一封绝笔信，便离开了两人居住的幽谷。
师傅曾说过，他所教的东西是世间独此一份。所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迹，李柔进到青莲教后，只敢用师傅曾教的武功招式，还有易容暗器这类不那么突出的。
至于堪舆五行、腧穴针灸，她是一点都没在别人面前用过。
临了，她不想连累师傅，反正她当初为了进青莲教，吞了牵机蛊已经活不长久。
李柔不是没想过联系师傅，告诉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师傅能堪舆五行，或许知道她为什么会重生在李婵身上。
但师傅会信她吗？简而言之，会信一个和皇室有关的公主吗？师傅游历山川，大多就是为了躲避朝廷。或许他会信，或许他不会信，但，李柔不能拿李婵的身体、身份去赌这个可能性。李婵现在的公主身份，另有它用。
但愿，自己已死的消息……师傅永远都不要知道。既然绝笔，就该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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