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讨债鬼
三个小时过去，徐妙丽还坐在沙发上，耳边不断回响刚才的电话。
秦子贤是什么人？不要脸不要皮，啃唐棠那只大血包不成，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像她家那个只会拜托她付出的亲弟弟。
男人都是这样。
她从小就懂这个道理，母亲还教她，“你以为我和你爸有多深的感情吗？结婚就是一种被法院认可的利益交换。没有感情，才不会被丈夫拿捏，利益才会回到你的手上”。
短短几个钟头内，她把秦子贤的联系方式拉黑数次，又拉出数次，反反复复折腾。
舍不得的是情吗？
不是，她一直没有情。
可是为什么，最后火还是烧回了她身上？
“我该怎么办……”，徐妙丽看着账户里唯一剩下的四十万。
其中三十万，是家里东拼西凑，为她出国交换准备的学杂费用；另外十万，是文哥前天晚上签约后，打给她的置装费。
说曹操，曹操到。
恰在这时，文哥的消息发来。
徐妙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立即想要点开对话框，却碰巧撞上屏幕接触不良，按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弄得她越来越烦躁。
“怎么连手机都欺负我！”
发完飙，她终于看到了文哥发来的信息，悬着的心却在一瞬间坠入冰崖。
【文哥：最近就好好健身美容，珍惜出道期之前的平静，一定不能出错！一定。】
她扯扯嘴角，想到秦子贤发来的种种威胁，情绪终于抵挡不住，起手就想摔掉手机。
然而，手刚刚伸出去，她就又收了回来。
手机太贵。
徐妙丽头一转，抓住沙发角落的旧抱枕，拿起来就朝着地板扔了过去，又嫌不够泄愤，于是捡起来用指尖嵌入棉絮，试图将它撕烂。
“啊啊啊啊！”
发泄一通，徐妙丽肩膀与胸腔剧烈伏动。她闭上眼睛，试图冷静下来。
反正她还可以成为大明星，拥抱多金又辉煌的灿烂未来，几十万很快就能赚回来，不是吗？
就当买个安心吧，她想。
*
夜晚，秦子贤正在书桌前搭着二郎腿，整理他手里的曝光资料。
以他所见，徐妙丽那种抠门货，肯定不会一下给他七十多万，大概率会先给个十万，后面的一点点再透给他。
他并不害怕徐妙丽反悔，有把柄的人是她，除非她是真的不想在娱乐圈混了，否则这辈子都得死死攥在他手上。
秦子贤越想越沉浸。
等徐妙丽出道了，他出去和兄弟们聚餐喝酒时，再把她叫出来，让大家伙看看女明星也不是那么高岭之上，还不是被他给拿住了。
要是她大火了就更好，一方面他脸上能有面儿，另一方面徐妙丽还能帮扶他家的工厂，做个代言什么的，共同富裕嘛。
但要是结婚的话……
秦子贤摇摇头，他家往上面数三代有好几位教授，太爷爷还是清末的秀才，多少算个书香门第，怎么能娶个艺人？
平时玩玩就行了，他还是得找个正经名门出来的姑娘。唐棠看来是没戏了，得去看看下一届留学生还有没有好苗子。
他记得有个福建茶商的女儿来着……
【叮——】
消息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的幻想。
秦子贤没当一回事，以为又是中介发来的破烂贫民窟房产信息，继续忙活手上的工作，把徐妙丽找他讨钱的聊天记录粘贴到ppt上。
隔了十分钟，手机又一次震动。
“有完没完啊？”，秦子贤嘴上抱怨，不耐烦解锁屏幕，却被叠在最上方的消息吓得有些懵，“……来真的？”
他眨巴眨巴眼睛，又用手拍了拍脸颊，在感受到疼痛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事实。
徐妙丽给他打了整整三十万。
秦子贤喜上眉梢，看着手机里的备注名称都觉得亲切又可爱，不愧是他看中的红颜知己。
【妙丽宝宝：我就这么多，一笔勾销。】
他看了好几眼银行账户，竖着手指数了数个十百千万，还给室友转了一元钱红包，用来确认账户数字的真实性。
当他刷新后看见无数个9的尾数时，秦子贤终于笑出了声，直接跳到床上，左右翻滚。
“三十万啊，那公寓就能搞定了，过两天先用二十万把曼哈顿那边的房源拿下，再留十万置办几件好西装，不然后面去实习多没面儿……”
秦子贤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喜悦中。
他没想到徐妙丽这么好说话，原本还以为大家要再纠缠几天呢。
不过……
一笔勾销？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他噗嗤一声在床上笑出声，不知道是在高兴自己找到了长期饭票，还是在嘲讽徐妙丽的智商。
“叮——”
又是一阵消息提示音。
秦子贤这次一点儿都没耽误，马上在床上匍匐拱了两下，伸手取走放在书桌上的手机。
他以为徐妙丽又给他打钱了。
可惜，是电子邮件。
“学校又发什么通知了？”
秦子贤没放在心上，随手戳进链接，还以为是停电或是下雪之类的原因，某一节课要临时改网络授课。
“！？”
他匆匆读了一遍，立即从床上坐起身。
发件人是学术舞弊调查委员会，主题是他上学期的某一门课程论文确认非本人原创，至于结论，自然是取消该门课程成绩。
秦子贤刚刚还兴奋的心，跌入谷底。
如果被取消成绩，意味着他需要再次重修。然而，那门课程是下一学期进阶学科的必备环节，这将直接导致他无法选课，最终便会影响他的毕业。
比起成绩表上的重修记录，秦子贤更在意的是他的毕业时间。
他哆嗦着双手，脸上五官拧在一起，写满了焦虑不安，嘴里重复念叨着：“我得再读一年才能毕业了……学费怎么办？生活费怎么办？”
不行！他得赶紧拨个电话。
秦子贤慌乱中打开通话界面，在最近通话的记录中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母亲的号码。
他也顾不上时差了，想都没想就按下了按钮。
“嘟——嘟——”
漫长的等待铃声加剧了他的不安，秦子贤眼尖瞥到手边的玻璃烛台，想都没想，拿起来就砸到木地板上。
“咔嚓”的一声后，电话接通。
“喂！”，秦子贤的声音带着怒气。
电话那头，北京时间才刚刚指向上午九点，秦母正在工厂内忙着处置剩余的流水线机器。
“……儿子？好久都没给你娘打电话了，这么凶干嘛？怎么，是不是还没找到实习啊？”
秦母的农村口音很重，她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但普通话并不标准。好在她碰上了最好的年代，凭着一腔勇气，世纪初就从厂里跳出来创业，幸运赶上了时代列车，完成了草根的逆袭。
虽然刚丢了大客户，但她很乐观。
大不了就是卖掉清场离开，反正儿子就剩最后一年，学费也是够的，剩下的现金她日常养老也没什么问题，等到儿子回国，再娶个娘家能帮衬他的好媳妇，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家里还剩多少钱给我读书？”，秦子贤没有丝毫寒暄，开口直奔主题。
秦母愣了愣，老实回答：“一百万不到吧，交你最后一年学杂费肯定是够，你怎么想到突然问这个？发生什么了？”
秦子贤双眼一黑。
一百万肯定不够他再修一年了。
他没有解释母亲的疑问，又继续问：“你上次说家具厂要自建了，那能不能再接点其它的小单子呢？现在工厂一年还能赚多少？”
秦母完全不理解。
但她又想着，儿子或许是在关心家里的生意？还是在担心家里无法负担他毕业后的初始起步资金？
抱着疑惑，秦母皱着眉头开口：“你放心吧，你接下来一年的读书钱，妈妈早就准备好的，外婆那边还有二十万起步资金帮你度过毕业季。另外，工厂年前就开始清算售出了，流水线每天开着压力太大，我和你爸也差不多该退了，就看你……”
她话还没说完，秦子贤就破口大骂。
“一百万？一百万怎么够！”
男人的口水落在麦克风里，撕裂后的刺耳声音穿透扬声器，吓得人一哆嗦。
秦母被吓坏了。
她很担心，不知道一向乖巧懂事、孝顺听话的儿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子贤似乎还嫌不够，又继续大骂，难听的话一句一句蹦出来，像是在宣泄他自己的不顺。
“你们怎么这么没用？客户没了，就再去拉拢啊！自建厂怎么了，你们就让让价格啊，我就不信给低价还没人要，大不了你们辛苦一些，钱少赚点儿，聊胜于无啊！”
“早就说了人各有命，你们俩怎么能把未来寄托在我身上呢？我怎么给你养老，你知不知道现在经济形势有多复杂，我几斤几两啊？”
“还有外婆那边怎么就只有二十万了？哦，她孙女出嫁就能掏出五六十个，等到我这个外孙毕业，就只剩下二十万了？她留那么多钱养老干嘛，一辈子扣扣搜搜习惯了，有必要吗？”
秦子贤还没发泄完。
电话那头已经被秦母断了，穿来几声“嘟嘟”的占线音，像是在锤击他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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