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仙观的女观主,也就是鬼樊楼的楼主,”
贺兰漪将整件事穿了起来,眼前一片清明,“她先是通过罗仙观筛选一月一日生辰的年轻小娘子,然后把她们带去鬼樊楼取血掏心,至于三日前死在家里的张乐菱,妖怪只要了她的心,并未取血,那应当是因为她不再需要杀人取血维持人形了。”
“夺
舍寄魂!”
延康子和宋少衡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段如远尸体被发现应该也是她算计好的,她料准了我闻知段如远死讯后定然会赶去左军巡院,若是我掉进池塘里她就能顺利夺走我的身体,可惜未能如愿,但她还留有后手,提前化作我的模样嘱咐兰月将那柄可以摄人生魂的白玉团扇送到了我手里,以此夺舍,”
贺兰惊叹于这妖怪的心思缜密,但还是有个问题,“她既然已经可以轻易夺取人的身体,汴梁城那么多小娘子,她为什么独独选中了我?”
夺舍贺兰漪的身体明显比其他人要难得多,如果妖怪只是想要重新化身为人,随便找个小娘子都能达成目的,除非她所要的不止于此。
“郡主,兰月娘子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少衡问道。
“兰月是我阿兄房里的得力女使,平日里做事认真心细,阿兄离京前曾嘱咐过她要她好好照顾我,细算算,我七八岁的时候兰月就已经入府做女使了,“贺兰漪温声道。
延康子也附和道:“兰月娘子的确是个心细之人,有次我过府去找郡主,换了个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簪束发,她都瞧出来了。”
“那妖怪化作郡主模样,骗过了兰月娘子,说明她平日里定然和郡主接触过多次,甚至是熟识,才能模仿出郡主的举止神态。”
听到宋少衡这话,贺兰漪倒有些犯难,她的熟识,那可海了去了,不过看这妖怪做事的缜密程度,想来应该是位娘子。
又想到段如远的死,现下失踪的竹影阁的雪卿娘子的确嫌疑极大。
可半年间相处下来,雪卿娘子说话温柔,做事体贴又爽利,贺兰漪总觉得她是个心善之人,难不成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思忖着这事,宋安突然拿着一封书信急匆匆地过来花厅。
“郡主,管军,道长,湖州来消息了。”
宋少衡接过来书信看了眼,眸色沉了下去,见宋少衡如此反应,贺兰漪慌忙拿过来书信和延康子一起看了起来。
“死,她三年前就已经落水离世了?”
贺兰漪拿着书信的手指颤了下,脸色白了又白,“竹影阁每日里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她在汴梁半年多了,就没有道士发现她是个死人吗?”
延康子对上贺兰漪的视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你看我干什么,我是要清修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三天两头地往那种地方跑。”
“半个月前不知道是谁在竹影阁喝醉了差点被人家扔到大街上,”
贺兰漪挑着眉梢反讽道。
延康子一时间被噎的无话可说。
宋少衡收好书信,温声道:“这个妖怪通过人骨烙食人血人心,修为稳固,妖气并不容易被发现。”
“我们现在知道的,就是她必须通过人骨烙来杀人,能为她补充修为的,除了一月一日生辰的年轻娘子,还有就是修习至阴法术的术士。”
“她如今被你重伤,鬼樊楼地下城的入口也被我们控制,她现在应该无力四处寻找一月一日生人了,至于修习至阴法术的术士那更不可能,只要她敢出手,必死无疑。”
延康子眉头微蹙,双手抄着袖口无意识地扣着手指。
贺兰漪眨了眨浓密睫羽,“她做事如此缜密,会不会没有杀光?”
宋少衡明白贺兰漪的意思,“你是说,张乐菱也许不是最后一个被她种下人骨烙的小娘子,为了以防万一,她或许已经提前标记了其他小娘子,那这样的话,只要找个机会接近杀了那人就能补充修为。”
延康子马上让人去户部调阅生于一月一日的年轻小娘子的户口版籍,但汴梁城有百万之众,浮客无数,要想在三天之内查出来所有的一月一日生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让人守好内城城门的同时,开封府派人在外张贴了许多张告示,未免引起骚乱,告示上只说是花朝节将至,朝廷在寻找后脖颈上生有红色三瓣莲花印记一月一日生人的年轻小娘子为国祈福,经官府查验通过后可以得到一袋金饼,可若是弄虚作假则杖责三十逐出汴梁。
告示一经贴出,没多久就有年轻小娘子拿着户贴过来府衙,虽然排查麻烦了些,但总比在整个汴梁城中大海捞针得好。
太后娘娘派人来说要贺兰漪进宫,她忙回去魏国长公主府换衣裳,正好碰见上官琼儿家的女使茵茵被拦在门外和府兵交涉,气的脸色通红。
见贺兰漪下马车,茵茵跑过来告状,“郡主,我是来送帖子的,府兵死活不让我进去,我说劳烦他进去通禀一声,可他却说只能等同钰郎君醒了才行。”
特殊时期,府兵谨慎些也正常,贺兰漪瞄了眼茵茵手里的帖子,“你是过来送什么帖子的?”
第16章
“我们娘子说园子里的芍药山茶花都开了,想请郡主三日后过去赴赏花宴,”
茵茵捧着帖子递过来。
青窈帮忙拿过来帖子,贺兰漪这会儿忙着抓妖怪,哪有空去赴宴,但又不好直接驳了上官琼儿的面子,只是说,“我看能不能抽出时间来,明日里我让人去你们府中回帖子。”
段如远的死讯尚未公之于众,上官琼儿一个常年身处内宅之人并不知道此事。
但就在贺兰漪抬脚要迈上门口台阶之时,脑袋里一些有关人骨烙莲花纹饰的记忆突然重新活了过来,她转身喊住要离开的茵茵,低声询问,“你们家娘子的生辰可是一月一日?”
茵茵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正是,郡主怎么想起来问这件事了?”
之前看到那纹样的时候,贺兰漪就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如今一想正是几日前在飞鸾阁挑簪子遇到上官琼儿的时候多瞧了一眼,那时贺兰漪还琢磨着说汴梁城里时兴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竟在脖颈后描画。
贺兰漪没对茵茵多说什么,只是让宋安派人去告诉宋少衡这个消息,她则是回府沐浴更衣,换了身大袖衫梅粉三裥裙,梳着看起来极其乖巧的同心髻,坐马车入了宫。
承福宫里,太后早已让人备好了膳食。
“皇祖母安好,”
贺兰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发髻上的金镶玉玛瑙钗头晃着光亮。
皇太后满脸慈爱,招手让她过来坐在旁边,“我听说你胳膊受伤了?”
“就不小心碰了下,现今已经好多了,”
贺兰漪说着就要给皇太后挥下自己的胳膊,被旁边的瑶轻姑姑慌忙拦住了。
“整日里猴儿似的,没一会儿安生,”
皇太后轻轻拍了下贺兰漪的后脑勺。
贺兰漪顺势搂住了皇太后的胳膊,头倚在她肩膀上,撒娇道:“皇祖母,你喊漪儿来是做什么呀?”
“宋少衡查案可还尽心?”
“尽心,那人挺好的,做事利落,人又聪明,说话也和气,”
贺兰漪漫不经心地抬手从越窑黄瓷盘里拿了块糖霜玉蜂儿填进嘴里。
“这么说,你也觉得他不错?”
皇太后喃喃自语道。
旁边的瑶轻姑姑立刻明白过来,皇太后这是在给贺兰漪物色新的护卫人选。
陪着太后用过晚膳,应下太后要她小心行事的嘱咐,贺兰漪就在太后宫里的茂才公公的陪同下离开了承福宫。
这会儿未完全天黑,天边飘着五彩缤纷的彩霞,余晖大盛,洒在贺兰漪秀丽的脸庞上更显明艳。
青窈陪着贺兰漪刚走过睿思门的石砖路,就瞧见绿萼华亭下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来回转悠。
“郡主,”
青窈轻轻碰了下贺兰漪的胳膊,抬了抬下巴提醒她看前面的人。
“她怎么在这?”
贺兰漪看清不远处的人影后,脸色突变,转身就欲换条路走。
刚急匆匆迈出两步,身后突然有人着急喊道:“漪儿!”
那身材丰腴的小娘子提着紫色百褶裙飞快地跑了过来,挡在贺兰漪身前,夕阳下,她的影子在红色宫墙上拉得细长一条,身上的披帛腾飞悬在半空,还未完全落下。
“丰瑶,真巧啊,”
贺兰漪不得不停下脚步,假笑着抬眸看向面前脸若玉盆,眼若杏核的小娘子。
丰瑶的小胖手扶在腰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脯波涛汹涌地起伏着,“巧什么啊!
我是专门在这等你的!”
贺兰漪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谨慎问:“等我?你等我干什么?”
丰瑶一把抓住贺兰漪的手腕,把旁边的青窈吓
得不轻,刚要上去掰开,但又镇静下来,偷偷把手收了回去。
“漪儿,是不是有位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在帮你查案?”
丰瑶本来眼睛就长得异常地大,一瞪就像□□似的,格外吓人。
“是,怎么了?”
贺兰漪费劲巴拉地把胳膊从丰瑶手里拽了出来,又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都要贴着高墙了。
“他是不是叫宋少衡?”
“嗯。”
太后宫里的茂才公公见丰瑶公主逼的贺兰漪太近,忙开口打圆场,“公主,您脚下有石子,站的稍稍靠后些吧,别崴着您的脚了。”
丰瑶抬手就把茂才公公推到地上,颐指气使地瞪着眼睛,“你觉得我是傻子啊!
还崴到脚!”
“漪儿,你跟我说说,那宋少衡长得好看吗?”
丰瑶对贺兰漪说话时又换了另外一种温柔语气,听得贺兰漪头皮发麻。
“好看,”
贺兰漪边说话边往墙边挪脚,只想离丰瑶远一些。
丰瑶突然脸色大变,抱着胳膊,怒声道:“贺兰漪,我警告你,他可是我的夫婿,有些不该生的心思你想都不要想,我是公主,你是郡主,你必须得听我的,否则我就让爹爹砍下你的头给我当球踢!”
她还想继续说话,嘴巴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贺兰漪望向站在丰瑶身后的高个隽秀的郎君,暗自松了一口气。
“丰瑶,天要黑了,回去吃饭睡觉,不许再给我跑出来!”
那郎君开口训诫道。
刚刚还在发疯的丰瑶突然蔫了精神,一句话没说拉着婢女的手飞快地离开了墙边。
“太子哥哥,还好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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