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楼的大堂中,掌柜的举起火折子依次将灯笼点亮;小二搬了条凳子横在门前,边打哈欠边守门;大厨和账房先生则结伴上二楼去处理被白萱最先干掉的宁王密探的尸体。

白萱挨个将人接到了楼下——三个丫鬟挤成一团缩在桌角不敢出声,萧清抱着被白萱点了睡穴的萧澜坐在椅子里,她看似镇定,但握住茶盏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再等我一下,”白萱轻轻一握萧清雪白纤细的手腕,给予她无声的安慰:“还有两个车夫。”

“小姐不用操心他们了,”掌柜的将灯罩放回去,随口道:“我在晚饭里给他们下了蒙汗药,够那俩人一觉睡到天亮了。”

萧清闻言,手指猛地用力收紧,骨节都微微发白了:“你——”

“萧姑娘请放宽心,”掌柜的转过身对萧清露出个和蔼可亲的微笑:“只是让他们睡一觉,别坏事罢了,我们不是谋财害命的人。”

有些时候微笑比凶神恶煞的表情更吓人,萧清原本就觉得掌柜不怀好意,此时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他的笑容,更觉得掌柜好似一只笑面虎,正迫不及待地亮出锋锐獠牙。

一只冰凉的手从桌下探过来,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白萱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萧清的小臂,示意她安静别出声。

白萱心中也有疑虑,她没那么好哄骗,不会仅凭着一块玉牌就将信任彻底交付给这群忽然冒出来的自称“龙渊”的神秘人。然而眼下局势不由人,白萱在别家的地盘上独自拖着四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和一个小男孩,处处掣肘,左支右拙,真要是发生了冲突,她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将己方照顾周全。

既然对方暂时没有恶意,白萱认为不妨跟他们先和平相处,再看看这帮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安抚了萧清,白萱对掌柜微微一笑:“看来你们准备得很充分嘛。”

“大人吩咐了,让属下在此等侯小姐,”掌柜的解释道:“再将小姐护送去梁关。”

言下之意是说现在这属于意外情况,他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人特意吩咐过,小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掌柜的又道:“所以属下之前在楼下听到小姐动手的声音,便想也没想地将他拦了下来。”

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堵了嘴的男人发出了呜呜的挣扎声。

“没想到师父这么关心我,”白萱语气平静地说:“我们都三年没见过面了,还挺想他的。”

掌柜抱拳道:“大人已经到了幽州,估计再过两日,小姐就能见到他了。”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地试探了几句,等大厨和账房先生拎着包裹从楼上下来之后,大家暂且收起互相之间的猜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宁王密探的身上。

“这是从尸体上搜出来的东西,鸡零狗碎的,”账房先生将布包放在桌上摊开:“火折子,毒.药,匕首……”

“挑重要的事情讲,”掌柜的抄起一双筷子敲在了账房先生的手背上:“啰哩吧嗦的,老毛病又犯了你!”

“动不动就打人!”账房先生捂着手背倒抽一口气,不满地哼唧着:“就这些,没了。”

其他人:……

“没了?”掌柜的难以置信地说:“没了你唠叨半天?”

“你问我的呀,”账房先生一脸无辜:“再说了,这哥几个都是死士,活着的时候还有可能问出点东西,死了那就毫无价值了。”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觉得他之所以会问出这种蠢问题,都是被账房的唠叨影响了。

“死了一个,还剩两个,”白萱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密探们,她缓缓眯起眼睛:“劳烦哪位去搜一下身?”

“我来。”一直沉默的大厨终于开口了,他只说了短短的两个字,说完后也不等别人应允,径直卷起袖子就蹲了下去,一把将人按倒在地。

看来这位是个话很少的行动派,与账房性格完全相反,倒是挺有意思的。

两个密探徒劳地挣扎着,看样子是想咬破藏在牙中的药囊服.毒自尽,然而掌柜的绑人手法非常专业,绳索穿过口中,向后脑勒过去系紧,哪怕密探再用力,都没法将嘴合拢。

很快大厨就从最先从楼上逃下来、但倒霉催的被掌柜正面抓住的男人身上搜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空白纸张。

“闲的没事干带张白纸做什么?”账房先生眯起眼睛:“可疑。”

掌柜懒得搭理账房,他从大厨手里接过白纸,又恭恭敬敬地递给白萱:“小姐,您看看?”

白萱漫不经心地将白纸拎在手里抖了抖,她的余光瞥向男人:“是封密信吧,扔到水里试试?”

男人的眼中有很淡的鄙夷情绪一闪而过。

“或者……”白萱的嘴角挑起一点笑意:“放在蜡烛上烤一下?”

听到“烤”这个字,男人的双手微微一动,似乎是要攥拳,但最终强迫自己忍住了。

“烤吧,”白萱确认了,她将白纸重新扔给掌柜:“别离的太近,当心烧着了。”

掌柜抓着账房去烤密信的时候,白萱将目光转向了萧清:“你刚才说你认识楼上死了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想起了死者躺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萧清有些害怕地打了个寒颤,她搂住萧澜的手臂微微收紧,沉声道:“他以前是我们家的花匠,我记得他姓钱,其他人都叫他钱三……”

那是白萱嫁入萧家之前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见过“钱三”。

萧清以前有个小爱好是养花,萧夫人就让王妈去招几个老实本分的花匠帮忙照顾种在院子里的娇客们,其中就有钱三。

“他自称是外地人,来阳明城投奔亲戚,结果亲人早已去向不明,后来盘缠花光了,他为了活下去只得东一家西一家地打零工,”萧清的尾音在微微颤抖:“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王妈说查过,确认没问题,才将他召入府中的。”

钱三只在萧家待了三个月就离开了,因为他养的花总有一两株莫名其妙地死亡,王妈觉得此人定是来混日子的,没有真才实学,于是在禀告萧夫人后,将他毫不客气地赶走了。

钱三走后的两个月,白萱嫁入萧府。

“小姐这么一说,奴婢……奴婢也有印象了,”素月刚醒不久,被吓得嘴唇发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但她还是挣扎着说:“有几次奴婢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在后院门外徘徊,本想将此事告诉王妈妈,但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被赶走了,后来……后来奴婢就忘记了……”

听了萧清和素月的描述,白萱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

宁王在萧泽成为镇北侯的左膀右臂之后再往萧家派密探,这在情理上是说得通的,可在萧泽还未进入镇北军之前就将人派了出去,显然不是为了监视他。

那会是谁?

想起令萧夫人讳莫如深的秘密信息渠道,白萱微微皱起了眉头。

账房先生注意到了白萱的情绪,他提议道:“小姐,您猜来猜去的,倒不如直接问问他们?”

嘿嘿一笑,账房先生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根鞭子握在手里,他试探着甩了甩,将空气抡出呜呜的声响:“小姐您且坐着,我来问就好。”

知书和碧落惊恐地往后挪了挪。

“好啊,”白萱做了个请的姿势:“劳烦你了。”

“小姐客气了,”账房活动了一下手腕:“分内之事,不麻烦。”

就在账房举起鞭子刚想甩下去的时候,掌柜忽然喝道:“有了!”

被这忽然一嗓子吓了一跳,账房失手打空,差点儿殃及到无辜的碧落,还是白萱眼疾手快抓住了鞭子,这才让小丫鬟幸免于难。

账房觉得非常丢脸,他不满地看向掌柜:“瞎喊什么?”

“出影了,”掌柜将白纸举起来晃了晃,小心翼翼地递给白萱:“小姐,您看看。”

白萱也不客气,她接过白纸抖开铺平在桌上,视线掠过,发现纸上画了一幅地图。

瞳孔微微一缩,白萱依次认出了界关、梁关、列屏山等军事要塞的地名,旁边还标注了一些乱七八糟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语句,显然是为了保险起见而进行的二次加工的密码。

尽管看不懂密码,但白萱已经明白这张图是个什么东西了,她轻声道:“……这是镇北军的兵力布防图。”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在开战前泄露布防图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故,防守的重点区域、运用的哪些战术、补给线在哪里……这些信息都有可能从布防图中被人推断出来。

幸亏白萱阴差阳错在这里将人截了下来,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阵后怕,白萱想的比他们更远一些,她从账房手中拿过鞭子,走到男人身前蹲下,用力挑起他的下巴,轻声问道:“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手里有这张图?”

“很多人都有,”男人下意识地往后缩脖子,却被账房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住了后背动弹不得,他只得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抓了我有用吗?就算我逃不掉,镇北军的布防也会泄露出去的,你们迟早都要完蛋。”

“啧,你这小子到底是杀手还是军师?怎么话这么多?”账房脚下一用力,踩得男人直翻白眼:“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

男人挣扎着说:“那是你……见识少……”

“行了,别玩死他,”掌柜阻止了账房继续用力的动作,他看向白萱:“小姐,接下来当该如何?”

随着掌柜的话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白萱。

白萱站起身走到窗边,她看着空旷无人的街道沉思了片刻,招招手叫来掌柜,对他低声耳语道:“从现在到天亮,两个时辰,你们能不能问清楚他刚才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掌柜对白萱拱手一拜:“属下尽力而为。”

知道暗探们多多少少都会些刑讯的手段,害怕吓到几个姑娘,白萱干脆将她们全都护送上了三楼去歇息。

萧清握住白萱的手不肯放她走:“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还能睡得着?嫂子,我们要怎么办?还……走吗?”

白萱把萧清半推般扶地弄上床,扯过被子将她裹起来,然后轻声叹了口气:“让我想想。”

不管楼下那几人的审讯结果如何,他们都得想办法把布防图被人盗取的消息送去北都城给慕毅示警。

“宁王派来的奸细,有一个就会有两个,有更多,”萧清的语气有些急:“如果不把他们全都揪出来,而是放任这些人留在幽州,一旦开战……”

一旦开战,镇北侯在打仗的同时还得随时提防机密被人泄露,那这仗还要怎么打?

镇北侯输了,萧家自然也就跟着完蛋了。

“先等等,”白萱轻轻一按萧清的肩膀,让她安安稳稳地躺下:“即使要回去,也不能贸然进城,须得从长计议。”

建谷不安全,阳明城更不安全,谁也不知道城里藏了多少宁王的属下,白萱这一行人打着探亲戚的名号前脚刚走,后脚莫名其妙就回来了,怎能不让有心之人起疑?

萧清终究还是个讲道理的姑娘,她点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这一夜除了被药翻在房间里万事不知的两个车夫外,其余人都没有睡着。

天亮之前,小二来敲门请白萱,说是有结果了,白萱让三个丫鬟伺候萧清和迷迷糊糊的萧澜慢着梳洗,她自己则随便擦了把脸,先一步下楼去了。

大堂中已经打扫干净了,桌椅板凳摆放整齐,完全看不出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以白萱敏锐的嗅觉,她仍能闻到空气中夹杂的一丝丝甜腥。

“怎么样?”白萱开门见山地问。

掌柜的眼下浮起一圈淤青,看着非常疲惫,但他的语气却是十分轻快的:“招了,只有这一封。”

白萱闭了闭眼睛:“那就好。”

“接下来小姐要去哪里?”掌柜的问道:“我带人送您。”

“回阳明城,”白萱语气平静地说:“但不能让人发现,我怕打草惊蛇。”

掌柜沉思一会儿,语气犹豫地说:“我们在阳明城里有一些人……”

白萱不动声色地看着掌柜。

掌柜将刻有龙渊二字的令牌递给白萱:“小姐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叫做魏玉川的人,他会帮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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